槐花漫山遍野开起来的时候,老槐树的枝桠已经快伸到二楼的窗台了。我提着竹篮走到树下时,正看见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花瓣,在地上洒下星星点点的光斑,像阿柚当年给我画的“星星”。
竹篮是外婆留下来的,编得细密,提手处包着一层蓝布,磨得发亮。我踮起脚,伸手去够枝头的槐花,指尖刚碰到花瓣,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轻轻的笑声——不是别人的,是阿柚的。
我猛地回头,心跳得飞快。巷子里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槐花的簌簌声,可那笑声还在耳边,温柔得像小时候他陪我数星星时的模样。手腕上的红绳忽然发烫,我低头,看见绳结处的新绿竟染上了一层浅浅的槐花色,像被花瓣染过似的。
“是你吗,阿柚?”我轻声问,声音有些发颤。
风忽然大了些,吹得槐树枝条轻轻摇晃,一串槐花从枝头落下,正好落在我的竹篮里。紧接着,一阵熟悉的橘子味飘过来,混着槐花的清香,在我身边绕了一圈,像是在说“是我”。
我笑着蹲下来,把竹篮放在地上,开始慢慢摘槐花。小时候,阿柚总说槐花能做很多好吃的,可那时候我嫌麻烦,总缠着他陪我玩。现在想想,倒是错过了不少乐趣。
“你以前说要给我做槐花糕,还没兑现呢。”我一边摘槐花,一边絮絮叨叨地说,“妈妈昨天还说,外婆做的槐花糕最好吃,等我摘够了,就跟着妈妈学,做出来给你尝尝。”
风里的橘子味更浓了,像是阿柚在点头。我抬头,看见竹篮里的槐花慢慢堆成了小山,而旁边的栗子苗也长高了不少,嫩绿的叶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一片片小小的翡翠。
“栗子苗长得真快,”我伸手摸了摸栗子苗的叶子,“等它长成大树,我们就能在树下吃槐花糕,吃栗子了。”
就在这时,竹篮里忽然多了一朵槐花——不是我摘的,是凭空出现的,花瓣上还沾着一滴晶莹的露珠,像是刚从枝头摘下来的。我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知道是阿柚帮我摘的。
“谢谢你。”我把那朵槐花放在鼻尖闻了闻,清香扑鼻,“你摘的槐花真好看。”
风轻轻吹过,槐树枝条晃得更厉害了,像是阿柚在笑。我继续摘槐花,不知不觉就摘满了一篮。夕阳西下时,我提着竹篮站起来,准备回家。刚走到巷口,就看见妈妈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油纸包。
“摘了这么多槐花?”妈妈笑着接过竹篮,“我刚从老房子里找到外婆做槐花糕的模具,正好派上用场。”她把油纸包递给我,“对了,刚才路过炒货店,老板说这个给你。”
我打开油纸包,里面是一颗用红绳系着的槐花,红绳的结和我手腕上的一模一样,槐花的香味和竹篮里的混在一起,让人心里暖暖的。“是阿柚让老板给我的吗?”
妈妈点点头,眼眶有些红:“老板说,刚才有个穿白衬衫的小伙子给他钱,让他把这个交给你,还说要你好好做槐花糕。”
我捏着那颗系着红绳的槐花,眼泪慢慢掉下来,却笑着说:“他总是这样,什么都想着我。”
回家的路上,我提着竹篮,捏着那颗槐花,手腕上的红绳轻轻晃动。风里的槐花香和橘子味一直跟着我,像是阿柚在陪我回家。我知道,他没有离开,他会陪着我学做槐花糕,陪着栗子苗长大,陪着我走过每一个有槐花飘香的春天。
晚上,我把那颗系着红绳的槐花放进外婆的铁皮盒子里,和红绳、旧照片、相册、栗子放在一起。盒子里的东西越来越多,都是阿柚留给我的温暖,都是我和他之间的约定。
躺在床上,我摸着手腕上的红绳,想起白天和阿柚的“对话”,嘴角忍不住上扬。窗外的槐花香飘进来,带着橘子味的风轻轻拂过窗帘,像是阿柚在说“晚安”。
我闭上眼睛,在心里说:“阿柚,晚安。明天我就做槐花糕,做出来第一个给你尝。”
风里的橘子味轻轻晃了晃,像是在回应我的话。我知道,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槐花糕会很好吃,而阿柚,会一直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