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转折
巨大的三层蛋糕被推了出来，蛋糕是巧克力味的，上面铺着白色的奶油，奶油上装饰着新鲜的草莓和蓝莓，还有用巧克力做的音符——因为林薇安喜欢音乐。蛋糕的最上层，插着两个金色的数字“2”和“0”，蜡烛已经点燃了，烛光摇曳，映照着每一张欢笑的脸庞。
宾客们围了过来，开始唱生日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温柔的歌声在客厅里流淌，林薇安站在蛋糕前，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她的心里，有三个愿望。
第一个愿望，希望家人永远健康幸福——希望父亲的腰椎间盘突出能好一点，不用再那么辛苦；希望母亲的偏头痛能少犯一点，每天都能睡个好觉；希望他们永远像现在这样，相亲相爱。
第二个愿望，希望友谊地久天长——希望李雪、王萌这些朋友，永远都在她身边，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能一起面对；希望她们的友谊，能像红酒一样，越陈越香。
第三个愿望，她的脸有点发烫——希望能和陆景言有更进一步的发展，希望他能知道自己的心意，希望他们能像父母一样，拥有一段幸福的感情。
她深吸一口气，睁开眼，对着蜡烛吹了口气——所有的蜡烛都灭了，只剩下淡淡的烛烟，飘在空气中。
宾客们欢呼起来，掌声和笑声充满了整个客厅。李雪跑过来，把一块蛋糕抹在她的脸上，“薇薇，生日快乐！”
林薇安笑着躲开，“李雪，你太坏了！”
就在这时，客厅的门被猛地推开。
“砰”的一声，门撞在墙上，发出刺耳的声音。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笑声瞬间停了下来，爵士乐也戛然而止。
林薇安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疑惑地望过去——她以为是父亲终于处理完工作，出来给她惊喜了。
但门口站着的，不是父亲。
是三个穿着深色西装的男人，他们的西装很正式，却和派对的氛围格格不入。为首的男人大约四十岁，身材高大，肩膀很宽，眼神锐利得像鹰，扫过全场时，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的身后，两个男人也穿着同样的西装，表情严肃，手里拿着黑色的文件夹。
靠近门口的宾客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像被无形的墙隔开了。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宾客们压抑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
苏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下意识地向前一步，想把林薇安护在身后。她的手有点抖，手里的香槟杯晃了一下，香槟洒出来，落在她的白色西装套裙上，留下了一块深色的印记。
林薇安的心跳开始狂跳，一种不祥的预感像潮水般涌上来，淹没了她。她下意识地抓住了身边的陆景言的胳膊——陆景言的胳膊很结实，让她稍微有点安全感。
陆景言也皱起了眉，他把林薇安往身后拉了拉，挡在她前面，眼神警惕地看着门口的三个男人。“你们是谁？这里是私人派对，你们怎么进来的？”他的声音很冷静，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为首的男人没有理会陆景言，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林薇安身上——准确地说，是定格在她脖子上的粉钻项链上。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冷嘲，快得让人抓不住。
他径直走向林薇安，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像踩在所有人的心跳上。他在离林薇安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证件，亮了一下——证件上的徽章很醒目，是检察院的标志。
“林薇安小姐？”他的声音很低沉，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像一块冰，砸在热闹的派对上，瞬间冻结了所有的温度。
“我……我是。”林薇安的声音有点发颤，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在发凉，手心全是汗。
男人的目光从她的项链移到她的礼服上，眼神里的冷嘲更明显了。他从身后的男人手里拿过一个文件夹，打开，露出里面的搜查令——搜查令上的印章很清晰，红色的，像血。
“我们是市检察院的。”他的声音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客厅，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在人的心上，“现怀疑林国栋先生涉嫌巨额经济犯罪，并非法转移资产。这是搜查令。”
他侧身，对身后的两个男人点了点头。那两个男人立刻面无表情地走进来，一个走向书房，一个走向客厅的抽屉，开始翻找东西。他们的动作很快，很熟练，没有丝毫犹豫。
林薇安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听不懂男人在说什么——“巨额经济犯罪”“非法转移资产”，这些词语像陌生的符号，在她的脑海里乱转。她下意识地看向母亲，苏婉的脸色已经白得像纸，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就在这时，男人又开口了，他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一种残忍的停顿：“此外，根据我们刚刚收到的紧急通报，林国栋先生及其夫人苏婉女士名下的座驾，在前往机场的途中发生了严重事故……”
“轰”的一声，林薇安觉得自己的世界瞬间崩塌了。她的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只能看见男人的嘴唇在动，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她下意识地抓住陆景言的胳膊，抓得很紧，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
陆景言也愣住了，他的眼神里满是震惊，他想安慰林薇安，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能轻轻拍着她的背，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挡住周围宾客投来的异样目光。
男人的最后几个字，终于穿透了林薇安的耳鸣，钻进她的耳朵里：“……现场情况非常严重，人员伤亡不明。”
“人员伤亡不明……”林薇安重复着这句话，声音像砂纸摩擦过木头，沙哑得厉害。她的眼前开始发黑，胸口像被一块巨石压着，喘不过气来。她想起父亲刚才给她戴项链时的笑容，想起母亲给她化妆时的温柔，想起他们对她说的“薇薇，你值得最好的”。
这些画面像碎片一样，在她的脑海里闪过，然后瞬间破碎。
“我们需要你，以及在场所有相关人员，配合调查。”男人的声音像最后的判决，落在林薇安的心上。
烛光还在摇曳，却不再温暖，反而像鬼火一样，映着宾客们各异的表情——有震惊，有疑惑，有同情，还有些人眼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蛋糕上的巧克力音符，此刻看起来像一个个嘲讽的笑脸。
林薇安站在原地，像一尊被冻住的雕像。她的手里还捏着刚才切蛋糕的银质餐刀，餐刀上沾着奶油，奶油已经凉了，粘在指尖，很不舒服。她却没有察觉，只是死死地盯着门口的三个男人，眼神里满是茫然和恐惧。
她想说话，想问“我爸爸和妈妈到底怎么样了”，想问“什么是经济犯罪”，想问“你们为什么要闯进我的派对”，但她的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的身体开始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恐惧——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了她的心脏，不断收紧。
苏婉终于忍不住了，她踉跄着向前一步，抓住男人的胳膊，声音嘶哑：“你们说的是真的吗？我丈夫……我丈夫他到底怎么样了？你们快告诉我！”
男人皱了皱眉，轻轻推开她的手，语气公式化：“苏婉女士，请你冷静点。关于事故的具体情况，我们还在调查中，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现在，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不要妨碍我们。”
苏婉的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旁边的张阿姨赶紧扶住她，“婉婉，你别激动，先冷静点。”
林薇安看着母亲苍白的脸，看着她眼里的绝望，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地说：“妈妈……”
苏婉转过头，看见林薇安，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想走过去抱住女儿，却被一个检察院的人拦住了，“苏女士，请你待在原地，不要随意走动。”
“你们放开我！那是我的女儿！”苏婉挣扎着，声音里满是绝望。
林薇安的眼泪也掉了下来，滚烫的泪珠落在礼服上，晕开一小片痕迹。她想跑过去抱住母亲，却被陆景言拉住了。“薇薇，别过去，危险。”陆景言的声音很沉，他的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给她力量，“相信我，叔叔和阿姨一定会没事的。”
但林薇安知道，陆景言是在安慰她。她看到那个检察院的人手里的搜查令，看到他们翻找东西时的严肃表情，看到母亲眼里的绝望，她知道，事情一定很严重。
她的目光扫过全场的宾客——刚才还围着她、对她笑脸相迎的人，此刻大多都站在原地，远远地看着她，眼神里带着异样的光芒。有几个世交的叔叔，低声议论着什么，声音很小，但她还是隐约听到了“林氏集团要完了”“早就知道他扩张太快，会出问题”“可怜了薇薇，以后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在她的心上。她想起自己刚才许下的三个愿望——家庭、友谊、爱情，此刻都像泡沫一样，瞬间破碎了。
那个走向书房的检察院的人，手里拿着一个文件盒走了出来，递给为首的男人。男人打开文件盒，里面是一叠文件，他快速地翻看着，眉头皱得更紧了。
“林薇安小姐，”男人看向她，眼神冰冷，“根据我们的调查，你脖子上的这条粉钻项链，还有你身上的礼服，都是林国栋先生用非法转移的资产购买的。请你现在把项链摘下来，交给我们，作为证据。”
林薇安下意识地捂住脖子上的项链，这是父亲送她的生日礼物，是父亲对她的爱和期望。她怎么能把它交出去？“不……这是我爸爸送我的生日礼物，不是非法资产！你们不能拿！”
“林小姐，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男人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如果你拒绝配合，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
陆景言挡在林薇安前面，眼神坚定：“你们没有权利这么做！这条项链是叔叔送给薇薇的生日礼物，是私人财产，你们不能随便没收！”
“这不是私人财产，是涉案资产。”男人拿出一张纸，递给陆景言，“这是相关的法律条文，你可以看一下。如果你们继续妨碍我们的工作，我们可以以妨碍公务罪，逮捕你们。”
陆景言看着纸上的法律条文，脸色变得苍白。他知道，检察院的人是有备而来的，他们没有办法反抗。
林薇安看着陆景言的表情，知道他们没有办法了。她慢慢地抬起手，解开项链的链扣。铂金链子从她的脖子上滑下来，落在她的手心里，冰凉的，很沉。她看着手里的粉钻项链，想起父亲给她戴项链时说的话——“薇薇，爸爸希望你永远像这颗粉钻一样，纯净、璀璨，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能保持自己的初心，永远坚强。”
坚强……她现在怎么坚强？她的家没了，她的父母生死不明，她的未来，一片黑暗。
她把项链递给男人，手在发抖。男人接过项链，放进一个透明的证物袋里，密封好，放进文件夹里。
“好了，我们现在要带林薇安小姐和苏婉女士回检察院配合调查。”男人对身后的两个男人说，“你们继续在这里搜查，不要放过任何线索。”
“是。”
林薇安看着男人向她走来，心里充满了恐惧。她抓住陆景言的手，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景言哥，我害怕……”
陆景言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眼神坚定：“薇薇，别怕，我会跟你们一起去。我会找最好的律师，帮叔叔和阿姨辩护。你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转头对身边的管家说：“张叔，你先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好，照顾好宾客。我跟薇薇她们去一趟检察院，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张叔点点头，眼里满是担忧：“少爷，您小心点。”
林薇安被检察院的人带走时，回头看了一眼客厅——曾经温馨、奢华的客厅，此刻一片狼藉，甜点撒了一地，香槟杯倒在桌上，气球掉在地上，被踩得变了形。墙上的莫奈《睡莲》，此刻看起来也像蒙上了一层灰，不再美丽。
她的二十岁生日，她以为最幸福的一天，却变成了她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
她不知道父亲和母亲到底怎么样了，不知道林氏集团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她只知道，她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