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面试
匿名短信的余悸还没散，林薇安指尖攥着新手机，屏幕上“周助理”的号码亮了又暗。窗外的阳光斜斜切进客厅，在浅灰色地毯上投出长条光斑，她赤着的脚踝蹭过冰凉的地板，下意识蜷了蜷——像只刚从壳里探出头的蜗牛，既想触碰外界，又怕被突如其来的风雨打回原形。
她今天穿了件米白色针织开衫，是佣人准备的，领口别了枚小小的珍珠别针——那是妈妈年轻时戴过的，她昨晚翻行李箱找到的，别在领口，像揣着一点微弱的暖意。头发扎成低马尾，碎发用发胶仔细固定过，遮住了眼下的青黑。镜子里的女孩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里的空洞少了，多了点绷紧的韧劲——她不能再等了，等沈清歌的消息，等顾宸曦的安排，只会让自己越来越被动。
“左口袋之物，已妥善保管”，短信里的话像根刺，扎在她心上。李明渊医生藏的东西，一定是爸爸车祸的关键，可她现在连靠近医院都难。顾宸曦的公寓是安全屋，也是牢笼，她需要一个身份，一个能走出这里、接触外界的“壳”。
深吸一口气，她按下拨号键。电话接通的瞬间，她挺直脊背，声音压得平稳，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周助理，我是林薇安。”
“林小姐您好，请问有何吩咐？”周助理的声音永远公式化，像提前录好的应答。
“我要一份工作。”林薇安咬了咬下唇，指尖掐进掌心，“不要清闲的文职，也不要需要抛头露面的岗位——要能做事，能接触到人和信息的。顾先生既然能安排住处，想必也能找到这样的机会。”
她没说“请”，也没说“谢谢”，刻意用了平等的语气。她不想再做那个被动接受施舍的“林家大小姐”，哪怕这份“机会”依旧来自顾宸曦。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隐约能听到键盘敲击声，像是在确认什么。“林小姐的要求，顾先生此前有过交代。请提供您的邮箱，我会发送三份岗位资料，均符合您的需求。”
顾宸曦早有预料？林薇安的心沉了沉，又松了口气。他的掌控欲让她不适，可这份“提前安排”，又让她莫名安心——至少，他没打算让她一直困在公寓里。
“邮箱是linwei_an@xxx.。”她报出刚注册的匿名邮箱，顿了顿，补充道，“替我转告顾先生，他的‘投资’，我不会让它打水漂。至于‘价值’，我会用自己的方式证明，不是他定义的那种。”
她刻意加重“投资”和“价值”，像在棋盘上落了颗试探的子——她想看看，这个掌控一切的男人，会不会被她的“不服从”激怒。
周助理的声音里终于多了点波澜，带着一丝极淡的笑意：“好的，林小姐。您的话，我会原封不动转达。”
挂断电话，林薇安才发现手心全是汗。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往来的车流，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领口的珍珠别针——顾宸曦会怎么反应？觉得她不知好歹，还是…觉得有点意思？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掐灭了——她和顾宸曦，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不该有多余的想法。
一小时后，邮箱里躺着一封未读邮件。发件人是“曦和人力”，附件里有三份岗位描述。林薇安点开第一份——“曦光画廊行政助理”，地址在老城区的文化街，离公寓不算远，画廊主营当代小众艺术，客流量小，正符合她“不引人注目”的需求。更重要的是，妈妈以前最喜欢逛画廊，每次都会拉着她看半天油画，说“色彩里藏着人心”——这份工作，像给她的过去留了个小小的出口。
第二份是建筑事务所资料管理员，第三份是拍卖行协调员，都需要频繁接触客户，风险太高。她毫不犹豫地选了画廊，按照邮件里的模板，填了份简化版简历——毕业院校写了大学名称，却隐去了“艺术史辅修”的细节，工作经历空着，只写了“具备基础行政能力，熟悉办公软件”。
下午三点，手机响了，是画廊的面试电话。“林小姐您好，我是曦光画廊的文经理，明天上午十点方便来面试吗？”文经理的声音温和，带着艺术从业者特有的从容。
“方便，谢谢您。”林薇安握紧手机，指尖泛白——第一步，终于要迈出去了。
第二天早上九点，林薇安站在镜子前，最后整理着装。她穿了件浅灰色职业衬衫，袖口扣到最上面一颗，搭配黑色直筒裤，裤脚刚好盖住脚踝，显得干练又低调。化了淡妆，用遮瑕膏仔细遮住眼下的青黑，唇釉选了接近唇色的裸粉色，不抢眼，却能提气色。背上帆布包，里面装了笔记本和笔，还有那部匿名手机——顾宸曦给的手机被她锁在了抽屉里，她不想带着“他的东西”去面试。
画廊在一栋老洋楼的一楼，门口挂着木质招牌，刻着“曦光”两个字，旁边摆着两盆琴叶榕，叶子翠绿，透着生机。推开门，风铃叮当作响，文经理正坐在前台整理文件，看到她，笑着站起来：“林小姐？请坐。”
面试很顺利，文经理没问刁钻的问题，只聊了聊对艺术的看法、行政工作的流程。林薇安谨慎应答，说到喜欢的画家时，她提了妈妈最爱的莫奈，语气里带着自然的怀念：“莫奈的《睡莲》，颜色很软，像小时候妈妈给我读的睡前故事。”
文经理眼中闪过一丝温和：“看得出来，林小姐对艺术有自己的感受。我们画廊需要的就是细心、有耐心的人，你很合适。明天能来上班吗？”
“能！谢谢您！”林薇安的眼睛亮了，像蒙尘的星星终于透出点光。
走出画廊时，阳光刚好穿过梧桐叶，落在她肩上。她掏出手机，想给沈清歌发消息报喜，手指却顿住了——她突然想起顾宸曦，想起他的“提前安排”。这份工作，真的是她凭自己得到的吗？还是顾宸曦早就打过招呼？
心里像被泼了盆冷水，刚升起的喜悦淡了大半。她沿着路边慢慢走，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她还是逃不开他的掌控，哪怕她已经很努力地想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