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推开实验室的门，右手掌心还残留着金属传导后的灼热感。他没有停下，径直穿过走廊，走向议会厅。那股热量正顺着指节向上蔓延，像是血液里埋着一根烧红的铁丝。他将手按在会议桌边缘，压下一阵轻微的抽搐。
“那块金属还不能量产。”他的声音不高，但足够让所有人听清，“我的精神力撑不住两次转化。”
议会厅内灯光冷白，映着墙上挂着的防御部署图。叶知秋站在全息投影前，指尖划过数据板，调出一张分布图——岭南绿洲掌握的暗蚀免疫植物样本区被标成绿色，覆盖了三处水源地和两片地下温床。
“他们有我们急需的氧气再生系统基础材料。”她说，“不是白拿，是交换。我们可以提供部分技术参数，换取他们的生态模块与种子库。”
陈峰猛地站起身，战术靴重重砸在地板上。他没说话，只是把手伸向腰间，拔出左轮枪，上膛，金属撞针发出清脆一响。枪口没指向谁，但空气瞬间绷紧。
“上次贸易船的事还没查完。”他盯着叶知秋，“现在又要谈共享？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借着合作，把探子塞进来？”
王浩不在场，没人调解。苏晚坐在后方操作台前，手指悬在监控界面上，眼睛盯着外部传感器读数。她没抬头，但肩膀微微下沉，像是预感到风暴将至。
林深依旧靠着桌子，右手指节无意识地敲了两下桌面。紫纹已经褪去大半，可神经末梢仍传来断续的刺痛。他知道这不只是疲劳，而是异能使用过度后的反噬——每一次强行牵引能量，都在消耗不可逆的生理阈值。
“技术一旦流出，就控制不了传播路径。”他说，“如果有人用它造武器，或者改造尸潮载体……后果不是我们能承担的。”
“那我们就永远困在这里？”叶知秋转向他，“靠一台反应炉、两枚结晶撑到下一代灭绝？我们需要资源重启大气循环系统，需要土地重新长出活物。这些，单靠铁砧城现有的存量撑不过五年。”
“五年也比失控强。”林深抬眼，“你看到那第二块金属了吗？它会‘认’我。这意味着什么？它可能只对特定生物频率响应，也可能……正在进化出自主意识。我们现在连它的原理都没吃透，就想拿出去交易？”
陈峰冷笑一声：“说得对。他们要是拿到这东西，回头给我们来一发共振炮，咱们连城墙都剩不下。”
“所以要用协议锁死权限。”叶知秋调出加密模型，“我可以设置多重验证机制，只有在特定环境、特定人员操作下才能激活。这不是裸送，是有限授权。”
“授权？”陈峰拍桌，“你以为那些人会在乎你的条款？真打起来，规则就是拳头大的定！”
周正一直沉默地坐在主席位上，两手交叠放在膝前。他摘下眼镜，用袖口轻轻擦了镜片，动作缓慢得像在称量每一秒的分量。
“岭南绿洲不是敌人。”他终于开口，“至少现在不是。他们提出共享要求，说明还在走谈判路。如果我们直接拒绝，等于逼他们另寻出路——比如，跟黄河堡垒联手。”
林深皱眉：“您是说他们会倒向那边？”
“我不确定。”周正戴上眼镜，目光扫过众人，“但我确定一点：任何技术，只要存在，迟早会被复制。区别只在于，是由我们主导扩散，还是由别人偷偷拿走后再反制我们。”
叶知秋点头：“所以我建议采取分级共享策略。第一阶段只提供低阶合金配方，不涉及核心反应流程；第二阶段视合作进展，逐步开放部分参数。全程由我和苏晚远程监控运行状态。”
苏晚这时轻声插话：“我能接入他们的主控系统做实时校验。一旦检测到异常频率波动或非备案设备接入，立刻切断信号链。”
林深盯着她：“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明天就能启动谈判。”叶知秋说，“他们派来的联络官已经在一号闸门外等待回复。”
“等等。”陈峰又站起来，“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偏偏是现在？我们刚做出量子金属，他们马上就来谈合作？太巧了。说不定早就有人泄密了。”
没有人回应。这个可能性早已悬在头顶，只是没人愿意点破。
林深闭了闭眼。他想起实验室里那两块悬浮的金属，一块规整如刀切，一块狂野似熔岩。它们来自同一源头，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形态。就像此刻的抉择——谨慎封锁，或许能保一时安全；开放合作，却可能迎来无法预料的变局。
“先暂缓。”他说，“至少等我恢复一次完整输出能力。在此之前，任何技术外传都必须经过三人联签——我、你、陈峰。”
“包括你自己的决定？”叶知秋看着他。
“包括我的。”林深点头。
周正缓缓站起，背着手走到窗边。外面夜色沉沉，探照灯扫过城墙，照亮一段段锈迹斑斑的金属接缝。
“技术问题可以协商。”他说，“但我必须提醒各位——无论选择哪条路，都要记住一点：我们不再是只为一座城活着的人了。铁砧城有了能改变战局的东西，也就成了所有势力的眼睛所盯之处。接下来每一步，都会引来反击。”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林深身上：“你要小心。不只是防敌人，也要防自己人。有些人，会因为你变得太重要而不安。”
林深没动，只是右手指尖轻轻摩挲着桌沿，那里有一道旧划痕，像是多年前被利器反复切割过。
“我知道。”
“那就记住今晚我说的话。”周正声音低沉，“当一个人握有的东西超出他人理解时，信任就会变成最脆弱的东西。你可以相信你的能力，但别轻易相信别人的承诺。”
话音未落，后方操作台突然响起急促的蜂鸣。
苏晚猛地抬头，手指飞快调出雷达界面。她的脸色变了。
“报告！”她声音陡然拔高，“西北方三十公里，探测到大规模热源移动——是尸潮，正在逼近！”
所有人瞬间静默。
红光警报从天花板亮起，一圈圈旋转着投在墙壁上，映得部署图上的防线线条如同燃烧的血管。
陈峰一把扣上枪套，手却始终贴在柄侧。他转身冲向通讯屏，手指刚触到频道按钮——
林深仍站在原位，右手垂在身侧，指节微颤。他没看屏幕，也没动弹，只是盯着会议桌中央那枚还未撤走的数据芯片，上面还留着叶知秋刚才调出的植物分布图残影。
叶知秋关闭了投影，紧紧握住手中的加密板，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地平线。
周正站在主席位前，摘下眼镜，放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警报声持续轰鸣，整个大厅被血一般的红光填满。
苏晚的手指停在警报确认键上方，指尖微微发白。
陈峰按下通讯钮，吼出第一个指令。
林深抬起左手，按住了右腕内侧，那里刚刚泛起一丝熟悉的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