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管在林深手中碎成粉末,紫光从裂缝里渗出,随即熄灭。他没看那堆残渣,左手五指插入泥土,压住那截断指周围正在缓慢生长的金属芽苗。芽苗随压力微微震颤,频率与他脉搏同步,沿着神经末梢传回一丝微弱却清晰的反馈——痛觉回来了。
他撑着巨剑站起,左臂发力,右肩金属甲壳发出收缩声。护盾内侧,王浩正扶着叶知秋靠墙坐下,她的脖子上,抑制器裂痕蔓延至边缘,血迹干涸发黑。终端机屏幕闪烁,只剩三分之一区域还能显示数据流。
“调取所有未解析广播频段。”林深开口,声音像是砂石碾过金属槽。他将左手按在终端裸露的电路板上,指尖渗出细丝状金属,刺入接口。屏幕猛地一抖,冻结的画面开始滚动,杂音如潮水般涌出。
王浩抬头:“你还能连?”
“用芽苗当导体。”林深说,“能撑三分钟。”
王浩立刻扑向工具包,翻出备用电池和信号放大器。他的左手还在渗血,动作却稳。接线、焊接、重启,终端重新加载出加密日志列表。最底层一条记录标着“72小时前重复信号”,来源不明。
叶知秋靠着墙,手指颤抖地摸到颈间抑制器残片。她用力一掰,将碎片拔下,塞进终端侧端口。设备嗡鸣一声,干扰波段骤然减弱,原始音频被剥离出来,化作一串规律脉冲。
“这是……”她喘了口气,“和我之前做的共振实验同频。”
“放出来。”林深说。
音频播放,只有一段单调的滴答声,循环往复。王浩迅速接入量子计算机副屏,将声波转为三维光谱图。图像层层展开,前六层全是噪音,第七层却浮现出一组稳定点阵。
北斗七星,天枢至摇光连线扭曲变形,末端延伸出一道弧线,直指天狼星方向。坐标落点自动标注:长江南岸,废弃发电厂地下三层。
“是星图。”叶知秋低声说,“不是导航用的,是某种标记。”
王浩快速调出地质数据库,对比十年前勘探图。新旧图层叠加,差异明显——发电厂下方原本是普通岩层,如今却显示出密集的金属沉积带。铱、锇、铂族元素高度富集,分布呈完美六边形阵列,每条边长恰好一千二百米。
“这不是矿脉。”王浩指着屏幕,“是人造结构。灾变后出现的。”
他拖动地图,圈出周边其他废弃设施:老炼钢厂、地下变电站、废弃隧道枢纽。五个点连成环形,外围辅助线与星图上的弧线完全重合。
“它们在画一个圈。”王浩说,“发电厂是中心。”
话音未落,桌面上的一把战术刀突然轻跳了一下。接着,墙壁里的钢筋传来低频嗡鸣,像有东西在远处敲击铁管。叶知秋手中的终端屏幕边缘出现裂纹,内部元件发出尖锐啸叫。
林深左眼晶体猛然亮起,视野中,整座城市的金属粒子开始共振。频率与刚才的音频一致,误差不超过0.3赫兹。
“它醒了。”他说。
陈峰一直站在地图前,盯着那个红点。他忽然抬手,砸碎了桌上的玻璃水杯。碎片溅了一地,他抓起一块锋利的断片,狠狠划过掌心,鲜血滴在地图上,正好覆盖发电厂位置。
“我去过那里。”他声音低沉,“三年前,押运车队路过。那天夜里,我看见七根金属柱立在厂区中央,每根上面都嵌着人头骨。黑袍人围着柱子走,嘴里念着听不懂的话,地面刻着和这星图一样的线。”
没人说话。
王浩低头检查终端,发现信号源方向的金属活性指数正以每分钟8%的速度上升。叶知秋咬破手指,在终端边缘写下几行公式,计算结果跳出:若共振持续增强,四十八小时内,城市主结构钢筋将发生连锁疲劳断裂。
“祭坛不是比喻。”她说,“它在召唤什么。”
林深闭上右眼,左眼晶体投射出虚影——与陈峰描述一致的符文阵列浮现空中,线条与音频频率同步明灭。他的右臂残肢突然自主抽动,金属组织自发排列,模拟出阵列中的某个节点形态。
“它认得我。”他说,“或者,认得我的异能。”
王浩立即切断附近电源,防止共振引发电网崩溃。他拆开终端外壳,用金属丝缠绕核心芯片,做成简易屏蔽罩。叶知秋取出最后一支自制稳定剂,扎进脖颈,药液流入血管时,她眼前闪过一片星空,又迅速消散。
“信号不是随机的。”她喘着气,“每一次广播,都在校准坐标。我们之前听到的,只是前奏。”
陈峰走到林深面前,盯着他那只半金属化的手:“你要去?”
“它已经找到我。”林深说,“不去,它也会来。”
“那你现在的状态,能走多远?”陈峰盯着他左眼,“你眼睛里那玩意儿,还能分清敌我吗?”
林深没回答。他抬起左手,抓住熔岩巨剑的剑柄。剑身裂痕中紫光流动,与他指尖的金属丝融合。整把剑轻微震动,仿佛回应某种遥远的呼唤。
王浩突然喊:“等等!”
他指着终端副屏,上面刚完成的环境模型出现异常波动——发电厂地下三层的能量读数,在每次信号脉冲后都会短暂飙升,峰值时间恰好对应北斗七星中天枢星经过天顶的时刻。
“它不是在等我们。”王浩声音发紧,“是在等天象。下次脉冲,就在十二小时后。”
叶知秋扶着墙站起来,走到主控台前,调出全城金属分布热力图。红色区域正以发电厂为中心扩散,如同一颗缓慢跳动的心脏。
“我们不能让它完成仪式。”她说,“否则,不只是这座城市。”
林深点头,左手握紧巨剑。金属芽苗从断指处延伸,缠绕上剑身,形成一条临时神经链路。他能感觉到,每一寸金属都在共振,不只是这座城的,还有埋在地下的,藏在空气里的,甚至在他血液中的。
陈峰拿起脉冲步枪,检查弹匣。王浩开始拆解备用机甲零件,准备制作便携式干扰装置。叶知秋打开数据板,重新编写信号反制程序。
林深站在中央,左眼晶体不断刷新着城市金属网络的实时状态。他的呼吸变得机械,每一次吸气,都有细微的金属粉尘从鼻腔进入肺部;每一次呼气,体表金属组织都泛起微弱紫光。
他知道,自己正在变成一座活体接收器。
也知道,那座祭坛等待的,从来就不是入侵者。
而是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