忏悔室门前,空气凝滞如铁。两名清理者如同锈蚀的骑士雕像,伫立在昏黄的光线下,它们手中拖曳的铁链偶尔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却令人心悸的“沙沙”声,是这片死寂中唯一的、不祥的律动。
陈启山(不动)肌肉紧绷,用眼神再次向陆见微(知微)传递着强攻的意愿,他习惯于用力量和防御解决问题。但陆见微微微摇头,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环境,最终落在了忏悔室门旁墙壁上,一个不起眼的、布满灰尘的老式呼叫铃按钮上。按钮旁边还有一块模糊的铭牌,依稀可见“需保持绝对静默,按铃后等待引导”的字样。
引导?在“沉默区”如何引导?
陆见微脑中灵光一闪,他回想起在107病房听到的、那些被强制灌输“安静”概念的低语,以及那个仅仅确认他们存在后就恢复麻木的“观察者”。院长的规则,似乎更倾向于“扭曲”与“强制遵守”,而非纯粹的毁灭。
他压低声音,用几乎不可闻的气流对顾倾城(青瓷)说道:“倾城,还记得那些不断重复‘安静’的低语吗?它们像不像一种……被设定好的程序?”
顾倾城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眼神一亮,快速在笔记本上写下:【规则并非禁止一切,而是要求“特定行为”?按铃可能触发某种“静默引导”机制?】
陆见微点头,指了指那两名清理者,又指了指呼叫铃,做了一个“触发”和“观察”的手势。
这是一个赌博。按铃可能会引来更可怕的东西,但也可能是通过此地的唯一途径。在能力被严重压制的当下,理解并利用规则,远比蛮力更有效。
陈启山虽然倾向于直接开打,但他信任陆见微的判断,深吸一口气,将盾牌握得更紧,做好了应对任何突发状况的准备。
陆见微屏住呼吸,伸出食指,极其缓慢地、轻轻地按下了那个布满污垢的呼叫铃按钮。
没有预想中的刺耳铃声。按钮按下后,只是内部传来了极其微弱的一声“咔哒”轻响。
紧接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
那两名如同雕塑般的清理者,猛地抬起了头!它们空洞的眼窝齐刷刷地转向了陆见微三人所在的方向!一股冰冷的、带着审视意味的意念再次锁定了他们!
陈启山几乎要忍不住挥锤,被陆见微用严厉的眼神制止。
随后,其中一名清理者,缓缓抬起了它那扭曲、膨胀的手臂,指向了走廊另一侧,一间房门虚掩的病房。它的动作僵硬而缓慢,带着一种非人的机械感。
“它……在给我们指路?”陈启山用口型无声地问道,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顾倾城迅速记录下清理者指向的病房号——【114病房】。
就在他们犹豫是否要听从这诡异的“引导”时,那名指向病房的清理者,收回手臂,再次恢复了之前守卫的姿态。而另一名清理者,则缓缓地、一步一步地,朝着114病房的方向走去!它沉重的脚步落在地面上,却诡异地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仿佛也被此地的“沉默”规则所约束。
它走几步,便停下来,回头用那空洞的眼窝“看”向他们,似乎在催促。
没有选择。要么跟上这诡异的引导,要么就可能被判定为“违反规则”,面临两名清理者乃至更多的围攻。
陆见微咬了咬牙,对两人点了点头。维持着隔音结界,三人小心翼翼地跟在了那名引路的清理者身后。
清理者带领他们来到114病房门口,然后侧身让开,做出了一个“请进”的僵硬手势。
病房内一片漆黑,散发着浓烈的药物和腐烂气息。
“进去吗?”顾倾城用眼神询问,这明显像是一个陷阱。
陆见微感知了一下,病房内似乎没有强烈的恶意或能量波动,只有一种深沉的死寂。他点了点头,率先迈入了黑暗。陈启山立刻紧随其后,将顾倾城护在中间。
就在三人全部进入病房的瞬间,身后的房门“砰”地一声,猛地自动关上了!与此同时,那名引路的清理者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却是逐渐远去,似乎返回了忏悔室门口。
他们被关起来了!
“操!”陈启山低骂一声,下意识地去拉门,却发现房门纹丝不动,仿佛从外面被焊死了。
“冷静!”陆见微低喝,同时再次加强隔音结界,防止陈启山弄出太大动静。他的目光在黑暗中急速适应,借着门缝下透入的微弱光线,勉强看清了病房内的景象。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比之前看到的都要整洁一些,但依旧破败。病床上似乎躺着一个人形的轮廓,盖着白布。床头的柜子上,放着一个仍在缓慢滴液的输液架,以及一个……老式的、带摇柄的录音机。
录音机的磁带舱是打开的,里面放着一盘磁带。
顾倾城也注意到了录音机,她小心翼翼地靠近,检查了一下。录音机是完好的,甚至插着电源,指示灯散发着微弱的绿光。
“要……播放吗?”她看向陆见微,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在这种地方,任何声音都可能带来灾难。
陆见微走到病床前,轻轻掀开了白布的一角。下面是一具早已干瘪的尸骸,穿着病号服,死状安详,但它的双手,却被一种奇怪的、像是融化的塑料又像是凝固能量体的物质,牢牢地封住了耳朵!
“它……不想听到任何声音?”顾倾城感到一阵寒意。
陆见微若有所思。他走到录音机前,仔细检查。录音机的音量旋钮,被设定在了最低档。而在录音机旁边,放着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用一种娟秀但颤抖的笔迹写着:
【他说,听见真相,才能得到宽恕……但声音是毒药……我该听吗?】
真相?宽恕?声音是毒药?
线索似乎指向了这盘磁带。播放它,可能听到关于“忏悔室”或院长实验的“真相”,但也可能触发致命的“声音毒药”。
“赌一把。”陆见微沉声道,“既然清理者引导我们来这里,这盘磁带很可能就是通过忏悔室的关键。倾城,准备好记录。启山兄,警戒,尤其是门口和……这具尸体。”
陈启山重重地点了点头,盾牌对准门口,眼角余光却警惕地扫视着病床上那具被封印了听觉的尸体。
陆见微深吸一口气,将手指放在了录音机的播放键上。他看了一眼音量旋钮,确认是在最低档,然后,轻轻按了下去。
录音机发出轻微的“滋滋”声,磁带开始缓缓转动。
一阵嘈杂的电流音后,一个低沉、充满疲惫与恐惧的男声断断续续地响起,声音极其微弱,仿佛耳语:
“……我不该窥探……埃舍尔的实验……他把……把感知……从灵魂里……抽出来……”
“……忏悔室……不是忏悔……是剥离室!他剥离了我们的‘声音’,我们的‘良知’……把它变成了……维持他存在的‘锚’……”
“……钥匙……想要进入……真正的忏悔室……需要……需要‘无声之钥’……”
“……它在……在‘回响长廊’……但那里……充满了……我们被剥离的……痛苦的……回响……”
“……小心……声音……会吸引……它们……”
磁带到这里,发出“咔”的一声,播放完毕了。
信息量巨大!忏悔室是剥离室!第一个锚点是“沉默的良知”!进入需要“无声之钥”!而钥匙在“回响长廊”!
然而,就在磁带停止的瞬间,异变陡生!
病床上那具被封印了耳朵的尸体,猛地坐了起来!干瘪的眼窝中亮起两点猩红的光芒!它似乎被这“微小”的声音彻底激怒了!
同时,病房门外,传来了密集的、沉重的脚步声!不止一个清理者正在快速靠近!磁带里那微弱的声音,终究还是引来了它们!
内有尸变,外有强敌!
“准备战斗!”陆见微低喝一声,指间已然夹住了两张【破煞符】,尽管效果大减,但也顾不上了。
陈启山怒吼一声,不再压抑,短锤带着恶风,抢先一步砸向那坐起的尸骸!他必须在内外的敌人合围前,先解决掉一个!
顾倾城则快速将录音机和磁带收起,背靠墙壁,目光紧紧锁定门口,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回响长廊”可能的位置。
战斗,在这狭小的病房内,一触即发!而他们寻找“无声之钥”的旅程,才刚刚被迫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