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李鹿从帆布包里掏出一个系着蓝丝带的铁盒,金属表面还沾着去年圣诞派对留下的亮片。钟夏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校服第二颗纽扣,那是今早许一帮他缝好的——当时她的发丝扫过他的手背,现在那里还残留着茉莉洗发水的香气。
我们来玩时空胶囊吧!李鹿啪地打开盒盖,三十张泛黄的信笺在晚风中沙沙作响,这些都是大家高一写的愿望,现在该揭晓了。
许一突然按住最边上那张淡紫色信纸。那是钟夏的字迹,她记得太清楚了——那天少年趴在课桌上写写停停,阳光在他睫毛上融成碎金,而她在后排假装整理书包,心跳声几乎要盖过窗外的蝉鸣。
等等!钟夏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的视线与许一仓皇躲闪的目光在空中相撞,又触电般弹开。树影在他们之间划出细碎的光斑,像是被揉碎的星子。
李鹿忽然咯咯笑起来,腕间的银镯叮当作响。怕什么呀?她抽出一张洒金信纸,先看我的——希望我们永远像现在这样,啧啧,真是老套。可当她翻到背面,声音突然卡在喉咙里。褪色的字迹洇开一片水痕:其实我早知道,每次下雨天钟夏都会绕三个街区送许一回家。
空气凝固了。一片樱花落在许一颤抖的指尖,她想起初三那个暴雨夜,钟夏的伞骨硌得她肩头发疼,可少年硬是把伞往她这边倾斜了三十度。那天他的右半边校服全湿透了,却笑着说这样比较凉快。
我的愿望是......钟夏突然开口,校服下摆被攥出深深褶皱。远处传来毕业典礼散场的喧哗,惊起一群白鸽扑棱棱掠过天际。许一看见少年耳后新剃的发茬泛着青,像初春刚冒头的草芽。
李鹿悄悄退到树后。她的指尖还残留着铁盒冰凉的触感,那里藏着第三封信——淡紫色信纸的背面,有许一当年偷偷补上的半句话:希望他知道,那个雨天我书包里其实有两把伞。
时间回到现在,钟夏的脚步声混在雨声里,许一却瞬间辨认出那个节奏。十年前他总这样踏着梧桐落叶来接她上学,运动鞋碾过枯叶的沙沙声至今还刻在她耳膜上。
她往后缩了缩,石凳上的青苔透过薄裙沁出寒意。画满暧昧线条的速写本正在背包里发烫,那些以钟夏为原型的人体素描此刻像定时炸弹。山道拐角转出熟悉的身影时,许一慌得碰翻了石桌上的钢笔,墨汁在暴雨中洇开成破碎的蝶。
你手机...钟夏的声音被雷声劈成两半。他浑身湿透,发梢不断坠下水珠,手里却奇迹般举着把纯黑的伞。许一注意到他另一只手里攥着的东西——她的速写本边缘露出半截,被雨水泡皱的页角像垂死的翅膀。
暴雨突然变得震耳欲聋。许一想起昨夜他抚过自己脊背的掌心温度,此刻却觉得那些触碰过的皮肤正在溃烂。她猛地起身,帆布鞋踩在漫水的青石板上发出呜咽般的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