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死侍群动了。
它们不再是混乱的野兽,而是一支军队。
它们四肢着地,以完全同步的频率朝着中央草坪冲锋,整齐划一的动作卷起泥土和草屑,形成一道黑色的浪潮。
目标,直指草坪中央的那个男人。
“老唐!”路明非喊了出来。
诺顿没有回头,他一把推开路明非和诺诺。
“滚开!”他咆哮着,声音不再是那个落魄网管的腔调,而是带着金属质感的君王之怒。
金色的火焰在他的瞳孔中燃烧,灼热的气流以他为中心向外扩散。
诺诺拉住路明非,拖着他向后猛退。
“别过去!他不是你的朋友!”
路明非看着诺顿的背影,那个穿着廉价t恤的男人,此刻却散发着神明一般的威压。
死侍的浪潮已经涌到面前。
诺顿没有后退,他迎着冲在最前面的那只死侍,握紧了拳头。
空气发出一声爆鸣。
校长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前,昂热·希尔伯特·让的背影如同雕塑。
他没有看窗外的夜色,而是盯着面前一排排的监控屏幕。
屏幕上,无数个红点正从学院的四面八方汇聚,目标是草坪上的一个高亮信号源。
“它们在朝拜之后,开始了进军。”副校长站在昂热身后,声音干涩,“一个意志在指挥它们。”
昂热没有说话。
他只是看着主屏幕上的画面。
画面里,那个穿着t恤的男人一拳打爆了冲在最前面的死侍。
那不是人类的力量。
“第二个高危目标出现了。”副校长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能量反应……与医疗部顶层的那个源头,在同一个级别。”
昂热缓缓转身。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苍蓝色的眼睛里,倒映着屏幕上燃烧的金色火焰。
他原本的计划是一场可控的混乱,一次精准的外科手术,切除学院内部的脓包,顺便考验一下新生代。
他想过最坏的情况,是康斯坦丁挣脱束缚。
但他没料到,他唤醒了两个。
不,是一个君主,和一个皇帝。
两个真正的、古老的王,在他的校园里,即将展开一场战争。
而他的学生,他的专员,都成了这场神之战的观众,或者说……祭品。
“校长……”
昂热抬起手,打断了副校长的话。
他走到办公桌前,拿起那把名为“折翼”的炼金古刀。
“我的棋盘,被掀了。”他轻声说。
他看着刀身上映出的自己的脸,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此刻却透出一股疯狂的战意。
“既然如此。”
昂热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那就把棋盘砸了,大家谁也别玩了。”
他按下了一个红色的紧急按钮。
整个学院的地下,传来沉闷的机械运转声。
“通知守夜人,解除言灵的所有限制。”昂热的声音通过通讯系统传遍了整个指挥中心,“计划更改。代号:诸神黄昏。”
中央草坪已经变成了屠宰场。
诺顿每一次挥拳,都带着灼热的劲风,将冲上来的死侍打成焦炭。
他的身体周围,形成了一圈由火焰和死亡构成的真空地带。 但他没有丝毫喜悦。
死侍的数量没有减少,它们踩着同类的尸骸,一波接着一波,无穷无尽。
他是一个国王,却被一群最低等的奴仆用数量拖在了原地。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直接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那不是通过空气传播的声音,而是源自血脉深处的言语,是龙族的语言。
“看看你,我的将军。在和一群垃圾缠斗。” 诺顿的动作一滞,一头死侍的利爪划过他的手臂,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他反手捏碎了那头死侍的头颅,金色的瞳孔转向医疗部大楼的方向。
“尼德霍格!”他用同样的语言咆哮。 “你连我的名字都不配提起。” 那个声音平静,却带着至高无上的威严。
“我赐予你们生命,你们却选择背叛。一个灵魂,分裂成两个可悲的个体。一个强大,一个弱小。一个在外挣扎,一个在内苟延残喘。”
诺顿的呼吸变得粗重,火焰从他的伤口中喷涌而出,瞬间愈合。
“康斯坦丁……”他低吼。 “啊,你的弟弟。那个弱小的,即将熄灭的火花。”
尼德霍格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你来晚了。你找不到他了,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是你的囚牢,也是你的一部分。一个不完整的王,要如何拯救另一半不完整的自己?” “闭嘴!”
诺顿怒吼,他脚下的地面寸寸龟裂,一道环形的火墙以他为中心爆发,将周围数十米内的死侍全部吞噬。
他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颗小型的太阳。 可那声音并未消失。 “愤怒吗?挣扎吗?你所有的力量,都来自于我。
你每一次呼吸,都在证明我的存在。” “现在,用我赐予你的力量,来取悦我吧。让我看看,一件有瑕疵的作品,能爆发出多大的光彩。”
医疗部顶层。 江南站在窗前,饶有兴致地看着下面那场独角戏。
他抬起手,像是乐队的指挥家。 随着他手指的动作,那些悍不畏死的死侍改变了策略。
它们不再一拥而上,而是分成了数个小队,开始用一种诡异的阵型轮番冲击诺顿的火焰防线。
每一次冲击,都精准地消耗着诺顿的力量。 这是阳谋。 是用最低等的士兵,去消耗一个将军的体力。
这是皇帝,对于一个叛乱亲王的,最残忍的嘲弄。
诺顿的火焰防线正在被压缩。
死侍的攻击精准而高效,它们用自己的身体消耗着王的权能。
每一次火焰的喷发,都让诺顿眼中的金色黯淡一分。
他是一个被围困的孤王。
突然,大地开始震动。
沉闷的轰鸣声从地底深处传来,整个学院的地面都在颤抖。
这不是诺顿的力量,也不是死侍的冲锋。
这是更庞大、更古老的机械在苏醒。
昂热的计划,“诸神黄昏”,启动了。
最大的震源,来自医疗部大楼的下方。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医疗部大楼的中下层,一整面墙壁向外炸开,无数的钢筋和混凝土碎片四散飞溅。
一个巨大的头颅从破洞中挤了出来。
那是一个龙的头颅。
它的鳞片是青铜的颜色,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
暗红色的熔岩在鳞片的缝隙中流淌,发出不祥的光芒。
它的黄金瞳里没有君王的威严,只有无尽的痛苦和迷茫。
它不像一个王者,更像一个被活活撕裂后,又强行拼接起来的刑具。
巨龙挣扎着,用它残破的身体挤出囚禁它的牢笼。
它的身躯并不完整,一侧的翅膀只有骨架,另一侧则畸形地蜷缩着。
它每动一下,身上就有青铜的碎屑和熔岩的火星落下。
医疗部顶层,尼德霍格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他轻声自语,“人类,你总是能给我一点小惊喜。”
中央草坪上,诺顿的攻势停了下来。
他感受到了那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痛苦,灼热,与他同源。
那头残破的青铜巨龙仰起头,它没有看天上的皇帝,也没有看地上的死侍。
它的目光穿过火海与战场,死死地锁定了诺顿。
它张开嘴,发出的不是龙类的咆哮,而是一声沙哑、悲切的呼唤。
一个在龙文中,代表着“兄长”的词汇。
诺顿全身的火焰在一瞬间熄灭了。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个从废墟中挣扎出来的怪物,那个本该在另一个身体里等待他救援的弟弟。
“康斯坦丁……”
他的声音低不可闻,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尼德霍格的声音再次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戏剧般的咏叹调。
“看啊,我的将军。我把你那可怜的弟弟还给你了。”
“一个不完整的王,现在找到了另一个不完整的自己。你们终于团聚了。”
“现在,开始你们的表演吧。是拥抱,还是……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