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长乐宫的窗纸还泛着冷白，林晚晴就抱着李宴起身。她指尖划过婴儿柔软的鬓发，目光落在妆奁最底层——那里藏着先皇临终前偷偷塞给她的半块羊脂玉牌，背面刻着“护储”二字，是当年先皇防李昭叛乱的暗记。
“娘娘，该给皇太孙喂乳了。”守在门外的宫女轻叩房门，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这半年来，林晚晴极少说话，连对贴身宫女都带着疏离，宫里人都传宸妃因诞下皇子后失了太上皇帝的“独宠”，心气郁结成疾。
林晚晴没应声，只将玉牌塞进贴身的锦缎肚兜，又用布条将李宴牢牢裹在胸前，才打开房门。刚走到殿廊下，就见内侍监总管捧着明黄色的圣旨快步走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宸妃娘娘，太上皇帝有旨，今日起皇太孙移至养心殿偏殿抚养，由嬷嬷们专人照料，娘娘您身子弱，只管安心休养便是。”
林晚晴的心猛地一沉，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的襁褓。她清楚，李昭这是要把李宴当成牵制她和李威的筹码，一旦孩子离了她的视线，往后是生是死，都由不得她。
“有劳总管回禀太上皇帝，”林晚晴垂下眼，掩去眼底的锋芒，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宴儿刚落地不足三日，离不得生母乳喂，若扰了皇太孙康健，臣妾担待不起。待过了满月，再送宴儿去养心殿不迟。”
总管脸上的笑僵了僵，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见林晚晴抬头看他，眼神冷得让他后背发寒：“总管是觉得，臣妾连照看自己孩儿的资格都没有？还是说，这是要逼臣妾……去先帝灵前请罪？”
这话戳中了李昭的软肋。先皇灵位还供在太庙，若是林晚晴抱着皇子去太庙哭诉，传出去难免落人口实，说他苛待先皇托付的妃嫔与皇嗣。总管脸色变了变，只能讪讪应下：“娘娘说的是，奴才这就回禀太上皇帝。”
待总管走后，林晚晴抱着李宴快步回殿，从床底暗格摸出个巴掌大的漆盒——里面是顾御史三年前偷偷给她的西域迷香，只需一点，就能让殿内之人昏迷两个时辰。她刚把漆盒藏进袖中，就听见殿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是李威的贴身太监小禄子。
“娘娘！”小禄子捧着个油纸包冲进殿，气息都不稳了，“太子殿下让奴才给您送东西，说这是当年沈夫人（沈清漪）留给您的旧物，您一看就懂！”
林晚晴打开油纸包，里面是半块绣着莲花的丝帕，帕角绣着个“漪”字，与她当年留在沈府的那半块正好成对。她指尖抚过丝帕，突然摸到帕子里裹着的硬物——是枚小巧的青铜虎符，边缘刻着“张”字，是张将军兵权的信物！
“殿下说什么了？”林晚晴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殿下说，”小禄子压低声音，眼底满是急切，“太上皇帝明日要在太庙祭天，说是要昭告天下立皇太孙，实则是想借机夺张将军的兵权。顾大人已暗中联络了京中禁军，只等娘娘用虎符调动张将军的兵马，在太庙外截住李昭！”
林晚晴捏紧虎符，指腹传来冰凉的触感。她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明日太庙祭天，李昭必会带重兵护卫，可只要张将军的兵马能及时赶到，再加上京中禁军倒戈，就能将李昭困在太庙，彻底断了他的后路。
可转念一想，她又皱起眉：“张将军远在边境，虎符送到他手中至少要三日，明日如何能赶到？”
“娘娘放心！”小禄子急忙道，“顾大人早就让人把虎符的消息传给了张将军的副将，副将带着三万精兵就藏在京郊的山谷里，只要见到虎符，今日就能进城！”
林晚晴心中一松，刚想再说些什么，就听见殿外传来李昭的声音：“晚晴，朕来看宴儿了。”
小禄子脸色骤变，急忙将丝帕和虎符塞进林晚晴的袖中，躲到了屏风后。林晚晴定了定神，抱着李宴走到殿门口，看着李昭带着几个侍卫走进来，眼底的温柔里藏着算计。
“宴儿今日乖不乖？”李昭伸手想摸孩子的脸，林晚晴却微微侧身避开，语气平淡：“劳太上皇帝挂心，宴儿刚睡下。”
李昭的手僵在半空，目光扫过殿内，突然注意到林晚晴袖中露出的丝帕角，脸色微变：“你袖中是什么？”
林晚晴心里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将丝帕抽出来，故作淡然地说：“不过是臣妾旧年的丝帕，今日翻出来看看罢了。”
李昭接过丝帕，指尖抚过上面的莲花纹样，眼神突然变得阴鸷：“这是沈清漪的东西，你从哪得来的？”他猛地抬头看向林晚晴，语气里满是杀意，“是不是李威给你的？你们还在暗中联络？”
林晚晴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太上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臣妾不过是留着故人的念想，难道也碍着您的眼了？”
就在这时，屏风后的小禄子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茶杯，“哐当”一声脆响，惊得李宴哭了起来。李昭猛地转头看向屏风，厉声喝道：“谁在里面？出来！”
小禄子吓得浑身发抖，刚想出来，却被林晚晴用眼色制止。她抱着哭闹的李宴，走到李昭面前，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太上皇帝，宴儿受惊了，您先让臣妾哄好他，再查不迟。”
李昭盯着屏风，又看了看哭闹的李宴，终究是忍了下来——他还需要李宴做皇太孙，不能让孩子真受了惊吓。他冷哼一声，甩下丝帕：“今日暂且饶过，若再让朕发现你和李威有牵扯，别怪朕不念旧情！”
说完，李昭转身拂袖而去。待殿门关上，林晚晴才松了口气，抱着李宴走到屏风后，对小禄子说：“你现在就带着虎符去京郊山谷，让副将今夜子时前把兵马调到太庙附近，明日祭天之时，听我信号行事。”
小禄子接过虎符，重重点头：“娘娘放心，奴才就是拼了性命，也一定把消息送到！”
看着小禄子消失在宫墙后的身影，林晚晴抱着李宴走到窗边。天边已泛起鱼肚白，远处的太庙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她轻轻拍着怀里的孩子，低声道：“宴儿，明日就是生死局，娘会带你和姐姐，走出这囚宫。”
而此刻的养心殿内，李昭正看着桌上的丝帕，眼底满是阴狠。他对身旁的侍卫统领说：“明日祭天，你带五千精兵守住太庙大门，若见到李威或张将军的人，格杀勿论。另外，把长乐宫的人都换成咱们的人，别让林晚晴耍花招。”
“是！”侍卫统领躬身退下。
李昭拿起桌上的酒盏，一饮而尽。他以为自己布下了天罗地网，却不知，林晚晴早已握着破局的利刃，只待明日太庙之上，与他一决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