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乱流的撕扯感尚未完全褪去,仿佛灵魂被强行从躯壳里拽出又塞回,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李青玄重重摔落在冰冷、湿滑、散发着浓烈腐朽气息的地面上,眼前是令人窒息的、粘稠如墨汁的黑暗。他喉头一甜,强行将翻涌的气血压下,挣扎着半跪起身。
“呃…咳咳…”身旁传来压抑的咳嗽声,是苏清雪。她比李青玄稍好一些,在落地的瞬间,一层薄薄的、带着刺骨寒意的冰晶护罩在她体表一闪而逝,卸去了部分冲击力。饶是如此,她清冷的脸色也微微发白,指尖萦绕的冰蓝丹火光芒摇曳不定,勉强驱散了身周丈许范围的黑暗,映照出脚下暗红色、布满粘稠苔藓与不明污渍的怪异岩石。
“苏师姐?”李青玄低唤,声音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无碍。”苏清雪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她指尖丹火微涨,冰蓝色的光芒稳定下来,照亮了两人所处的环境。这是一个巨大的、穹顶高耸的洞窟入口,洞壁并非天然岩石,而是某种巨大生物骸骨风化后形成的惨白骨骼,层层叠叠,如同巨兽的肋骨,森然拱卫着前方深不见底的黑暗甬道。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硫磺、血腥和一种仿佛千万年尸骸堆积发酵的恶臭,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了冰冷的钢针,直刺肺腑。更可怕的是那无处不在的阴冷魔气,丝丝缕缕,如同跗骨之蛆,不断试图钻入毛孔,侵蚀经脉,吞噬灵力。若非《太初衍道经》自行运转,气海灵力形成微弱的抵抗旋涡,加之月魄玉佩持续散发清凉气息护住识海,李青玄感觉自己体内的灵力运转都要被这阴寒冻结。
“其他人呢?”李青玄凝神戒备,流火剑已悄然握在手中,剑身赤纹在冰蓝光芒下流转。
“空间乱流太强,落点被冲散了。”苏清雪指尖丹火跳动,指向洞窟入口深处,“我能感觉到一丝极微弱的冰系灵力波动,可能是林师妹的方向。萧师兄的剑气…太过锋锐,在这魔气弥漫之地反而难以清晰捕捉。至于赵阎…”她微微蹙眉,“他的气息如同燃烧的火山,被这里的魔气压制得厉害,难以分辨远近。”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猛地从洞窟深处传来,带着无尽的痛苦与绝望,瞬间撕破了短暂的寂静!那声音如同钢锉刮过骨膜,听得人头皮炸裂!
“走!”李青玄与苏清雪对视一眼,无需多言,两人身形同时掠出,一青一白两道身影,紧贴着森然骸骨构成的甬道壁,朝着惨嚎传来的方向疾驰而去。流火剑赤纹微亮,苏清雪指尖冰蓝丹火摇曳,成为这片死寂黑暗中唯一的光源,也是唯一的靶子。
冰蓝光芒艰难地刺破前方浓稠的黑暗。惨嚎声的来源就在前方一个稍显开阔的拐角处。
眼前景象令李青玄胃部一阵翻腾。
一个穿着百草门标志性素雅药袍的弟子,身体被三根惨白的、带着倒刺的骨矛死死钉在布满粘液的洞壁上!骨矛贯穿了他的胸膛、腹部和大腿,暗红的血液顺着矛杆汩汩流下,将下方暗红色的苔藓染得更深。但这并非致命伤。真正恐怖的是,数条如同腐烂肠子般、粘稠滑腻的暗紫色藤蔓,正疯狂地从他大张的口鼻、耳道甚至眼眶中钻入!那藤蔓表面布满细密的吸盘,每一次蠕动都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贪婪地吮吸着!那弟子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皮肤迅速失去光泽,变得灰败如死皮,只有眼珠因极致的痛苦而暴突出眼眶,死死盯着前方,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哀求。他身下,散落着几株被踩踏过的、散发着微弱清香的药草,显然是刚采摘不久。
“腐…腐心魔藤!”苏清雪清冷的声线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惊悸,“快退!”
话音未落,那几根钉住百草门弟子的惨白骨矛猛地一震,竟如同活物般自行从洞壁上拔出!带着淋漓的鲜血和碎肉,矛尖调转,如同毒蛇吐信,闪电般刺向李青玄和苏清雪!与此同时,洞壁阴影里、地面粘稠的苔藓下,更多的暗紫色藤蔓如同苏醒的毒蛇群,无声无息地蔓延而出,朝着光亮处疯狂卷来!空气中那股尸骸腐臭瞬间浓烈了十倍!
“炎阳指!”李青玄瞳孔骤缩,毫不犹豫!体内《太初衍道经》疯狂运转,气海灵力瞬间被抽空近三成!他并指如剑,指尖赤芒凝聚压缩到极致,一点刺目欲盲的炽白光芒骤然亮起,带着焚灭邪祟的至阳气息,后发先至,精准地点在最先刺到面前的一根骨矛矛尖!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插入冰雪!那根惨白的骨矛矛尖瞬间被熔穿一个焦黑的小洞,炽白的火线顺着矛杆急速蔓延!骨矛发出一声尖锐的哀鸣,剧烈震颤着缩了回去,矛杆上留下焦黑的灼痕,甚至冒起缕缕青烟!这至阳之力显然对其有着极强的克制!
然而,另外两根骨矛和无数蜂拥而至的腐心魔藤已然近在咫尺!阴冷的魔气扑面而来,带着吸吮生机的恶念!
“凝!”苏清雪清叱一声,指尖那点冰蓝丹火骤然暴涨!并非扩散,而是极度凝聚!瞬间在她和李青玄身前形成一面薄如蝉翼、却晶莹剔透、散发着绝对寒意的六棱冰晶护盾!正是她冰魄丹火诀的防御绝技——玄冰镜!
噗噗噗!
两根骨矛狠狠刺在玄冰镜上!镜面剧烈震颤,冰晶上瞬间蔓延开蛛网般的裂痕,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无数暗紫色的魔藤抽打在镜面上,留下粘稠的污迹,疯狂蠕动着试图绕过或钻透。刺骨的寒气与阴毒的魔气激烈碰撞,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白雾升腾。
苏清雪脸色更白一分,维持玄冰镜的消耗远超想象!这魔气对灵力的侵蚀太过霸道!
“苏师姐,撤镜!”李青玄低喝,流火剑赤纹大亮,他没有选择硬撼骨矛,而是剑走轻灵,手腕急抖,数道凝练如丝的赤红剑气如同织网般泼洒而出!
“流风回雪!”
嗤嗤嗤!
剑气并非斩向坚硬的骨矛,而是精准地切割在那些试图绕过玄冰镜、最为活跃的腐心魔藤之上!赤红的剑气带着灼热锋锐之意,所过之处,粘稠滑腻的藤蔓应声而断!断口处焦黑一片,喷溅出恶臭的紫黑色汁液,如同被烧断的毒蛇般在地上疯狂扭动!
玄冰镜在抵挡住骨矛最凶猛的一波冲击后,终于支撑不住,“咔嚓”一声碎裂成漫天冰晶!苏清雪闷哼一声,身形微晃。
“走!”李青玄一把拉住苏清雪冰凉的手腕,流风回雪步全力展开!两人身形如同风中飘絮,借着骨矛被玄冰镜反震之力阻滞的刹那,险之又险地从两根骨矛和残余魔藤的缝隙间滑了出去,头也不回地朝着甬道更深处疾掠!身后,是骨矛愤怒的嗡鸣和魔藤疯狂舞动的嘶嘶声,还有那具被吸成干尸的百草门弟子空洞绝望的凝视。
甬道并非笔直,岔路极多,如同巨兽体内的血管迷宫。两人不敢有丝毫停留,将速度提升到极致,七拐八绕,直到身后那令人心悸的魔气与嘶鸣声彻底消失,才在一个相对干燥、骸骨较少的小岔洞里停下,背靠着冰冷的骨壁剧烈喘息。
“好险…”李青玄感觉气海灵力消耗近半,尤其是那记炎阳指,消耗巨大。他迅速取出一块下品灵石握在掌心,运转功法汲取其中温和的灵力。月魄玉佩持续散发清凉气息,抚平识海因魔气冲击带来的细微刺痛。
苏清雪默默调息,指尖重新凝聚起一点冰蓝丹火,脸色依旧苍白,但气息已平稳许多。她看了一眼李青玄拉住自己手腕又迅速松开的手,清冷的眸光微微闪动了一下,没说什么,只是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魔物随时可能寻迹而来。必须尽快找到其他人。”
两人稍作恢复,更加谨慎地沿着一条倾斜向下、魔气似乎稍淡的岔道前行。通道渐渐变得狭窄,两侧的骸骨壁愈发密集狰狞,一些巨大的头骨空洞的眼窝如同深渊凝视着过客。脚下的苔藓也变得稀疏,露出下方暗红色的、仿佛被血浸透的岩石。空气中那股硫磺味越来越浓。
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前方豁然开朗,竟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洞。洞顶垂下无数奇形怪状的钟乳石,散发着幽暗的磷光,勉强照亮下方。最引人注目的是空洞中央,一个直径十数丈、翻滚着粘稠暗红色液体的池子!池面不断冒出咕嘟咕嘟的气泡,破裂时散发出浓郁的血腥味和刺鼻的硫磺气息。池边,散落着一些零星的、颜色暗淡的矿石碎片。
“血硫池?”苏清雪眸光微凝,“此物蕴含剧毒火煞,但…若能提炼,也是炼制某些特殊法器的材料。”
就在两人靠近池边,准备仔细探查时,异变陡生!
池中暗红色的粘稠液体猛地剧烈翻腾起来!伴随着一声沉闷如牛吼的咆哮,一头庞然大物破开血硫池,冲天而起!
那怪物形似巨蜥,但体型大了数倍,体长近三丈!通体覆盖着暗红色的、如同凝固岩浆般的厚重甲壳,甲壳缝隙间流淌着炽热的、暗红色的粘稠液体,正是血硫池的池水!它头颅狰狞,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布满螺旋利齿、占据了大半个脑袋的巨口!粗壮的四肢末端是锋利的钩爪,尾巴末端燃烧着一团幽绿的磷火!狂暴、混乱、充满毁灭性的气息扑面而来,赫然是一头被魔化的二阶巅峰妖兽——血硫地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