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手掌闭合的轰鸣震得林渊耳膜欲裂,他吐着血沫撞在命运空间的壁垒上,指节深深抠进虚空里。
方才那团四色光团只在掌心炸出一道细缝,苏清璃的裙角刚掠过缺口,裂缝便像活物般蜷缩着愈合,连带着将她的混沌之泪也吞了进去。
咳——林渊咳出半颗带血的碎牙,喉间腥甜翻涌。
他能清晰感觉到修为如退潮的海水,大乘境的气海正在坍缩,化神期的灵脉开始龟裂,元婴在识海深处蜷缩成一团,像被踩碎的茧。
九狱塔的塔身布满蛛网般的裂纹,最后一缕青光从第七层的超脱狱渗出,没入他的心脏。
林渊!
这声喊混着金属刮擦的锐响,震得林渊抬起头。
风烬的断剑正被黑洞引力扯得嗡嗡作响,那柄曾劈开三重山的如今只剩半尺残锋,剑身上二字被撕成碎片。
炽阳圣人座下第一战将的玄衣猎猎翻卷,他明明在被黑洞吞噬,却偏要逆着引力方向挥剑,每一寸前进都像在与天地角力。
老子...还没输!风烬的嘴角裂到耳根,鲜血顺着下巴滴在剑脊上,竟在残剑周围凝出半朵血焰。
他的左眼被混沌之气灼瞎,右眼却亮得惊人,像是要把这方将塌的天地烙进眼底。
几乎同一时间,墨幽的黑雾突然发出尖锐的嘶鸣。
归墟女祭的身影在黑洞边缘扭曲成无数道残影,她缠着林渊脚踝的黑雾突然收紧,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骨缝:归墟...要收利息了。她的声音里带着狂喜的颤音,混沌之气顺着黑雾往林渊体内钻,像是要把他的魂魄撕成碎片喂给黑洞。
林渊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能感觉到墨幽的神魂正在崩溃——归墟圣人的印记从她识海深处翻涌而出,那是一道青面獠牙的虚影,正透过她的眼睛盯着自己。
原来这些所谓的,不过是圣人手中的提线木偶。
心狱共鸣!林渊咬碎舌尖,血腥味在口腔里炸开。
九狱塔第七层的纹络突然亮如星子,他的识海与九座狱塔产生共鸣,每一层的力量如潮水般漫过全身。
原本倒退的修为在这一刻停滞,他的右手按在胸口,能摸到九狱塔的震动频率与心跳重合——那是他与这方天地最原始的共鸣。
黑洞的引力突然一滞。
林渊抓住这瞬间,左手结出九狱塔的法印,将终焉狱的力量顺着指尖推入黑洞核心。
暗紫色的光刃如毒蛇般钻进黑洞,在混沌气团中撕开一道尺许长的裂缝。
苏清璃坠落的身影再次显现,她的混沌之眼终于有了焦距,正对着林渊的方向伸出手。
玄策!
这声暴喝像惊雷劈开云层。
玄策的符笔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那支曾画过三千山河图的太虚神笔此刻正悬浮在林渊头顶,笔锋滴着玄策的精血——他不知何时扯断了左腕,鲜血顺着断臂喷涌,在虚空里画出一道血线。
因果禁术·同生共死。玄策的声音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他的面容在金光中变得模糊,唯有那双眼睛亮得瘆人,太虚圣人说...要让你死得彻底。
林渊的识海轰然一震。
他看见无数金色锁链从符笔中钻出,缠上自己的命轮。
那些锁链上刻着晦涩的道纹,每一道都在抽取他的生机——但更恐怖的是,锁链尽头竟连着一道更庞大的意志,那是属于太虚圣人的威压,像山一样压在他的魂魄上。
原来如此...林渊忽然笑了,血水顺着嘴角滴在锁链上,你们的主子,怕我真的撕开这天道。他的手指按在眉心,九狱塔第七层的超脱狱突然绽放出银白光芒。
命运长河的倒影在他眼底流转,他看见三息后的自己——被锁链绞碎的魂魄,被黑洞吞噬的躯体,苏清璃绝望的眼神。
命河逆流。
林渊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让整个命运空间为之一颤。
超脱狱的力量如同一把刻刀,在命运长河上狠狠一划。
他的瞳孔里倒映出时间倒转的景象:玄策的符笔重新缩回他手中,断裂的左腕开始愈合,太虚圣人的锁链正一寸寸退回符笔。
但林渊没有停手。
他逆着时间长河,将玄策的因果禁术原封不动推了回去。
玄策的笑容在脸上凝固。
他看见自己的符笔突然调转方向,那些本该缠上林渊的锁链正疯狂往自己命轮里钻。
他的头发开始变白,眼角的皱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左手刚愈合的断腕再次崩裂,鲜血却变成了浑浊的暗褐色。
不...不可能!玄策踉跄着后退,符笔坠地。
他的手指抠进自己的胸膛,却只摸到正在老化的内脏,太虚圣人...救我!
回应他的只有黑洞的轰鸣。
太虚圣人的意志像被风吹散的烟,连半道涟漪都没留下——原来所谓的,不过是圣人随手扔下的诱饵,此刻见局势不妙,早缩回了神国。
林渊看着玄策佝偻成老人的模样,突然觉得有些可悲。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黑洞。
苏清璃的手已经触到裂缝边缘,指尖几乎要碰到他的掌心。
但就在这时,黑洞深处传来一声闷响。
那是金属撕裂的声音,混着某种野兽的嘶吼。
林渊转头的瞬间,一道赤红色的流光从黑洞中撞出,擦着他的肩膀砸在地上。
是风烬的断剑。
剑刃插在虚空里,还在嗡嗡震颤。
剑身上的血焰已经熄灭,但残留的温度仍在灼烧空气。
林渊顺着剑刃抬头,看见黑洞边缘露出半张染血的脸——风烬的玄衣被撕成碎片,胸口有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正往外淌着黑红的血。
但他的右手还紧握着断剑,左眼的混沌之气已经消散,露出一双燃着火焰的眼睛。
林渊。风烬的声音沙哑如砂纸,却带着令人胆寒的锐度,老子的剑...还没刺完。
话音未落,黑洞再次发出轰鸣。
风烬的身影被引力扯得向后倒去,却在最后一刻将断剑往前一送。
剑尖擦着林渊的喉结划过,在他颈侧留下一道血痕。
下一剑...取你命。
风烬的声音消散在黑洞里,只余下断剑在虚空里摇晃。
林渊伸手握住剑柄,能感觉到剑身上残留的温度——那是属于逆者的,永远不会熄灭的火。
他抬头看向仍在闭合的天道手掌,苏清璃的指尖终于碰到了他的掌心。
九狱塔的裂纹中渗出最后一丝青光,在两人相触的地方凝成一道光桥。
还没结束。林渊低喃着,将断剑插进虚空,这一次...我要斩得更彻底些。
黑洞深处,传来金属摩擦的轻响。
像是某柄剑,正在重新凝聚。
黑洞深处的金属摩擦声骤然拔高,像是巨刃劈开混沌的嘶吼。
林渊指尖刚触到苏清璃的掌心,便觉身后气劲炸响——风烬竟顶着黑洞引力,从那团混沌气团中硬生生挤了出来!
他的玄衣碎成布条,露出的胸膛上布满焦黑的裂痕,左半边躯体几乎透明,能看见骨骼间流转的幽蓝电弧——那是被天道法则碾碎后强行重组的痕迹。
断剑仍握在手中,残锋上凝着的血焰比之前更盛,将他的右眼映得如两团跳动的赤金。
林渊!风烬的声音像烧红的铁条刮过青铜,每吐一个字都带着碎骨的脆响。
他断剑前指,竟逆着黑洞的拉扯冲来,每一步都在虚空里踩出蛛网般的裂纹,说过...下一剑取你命!
林渊望着他浸透混沌之气的伤口,喉间泛起苦涩。
风烬这哪里是来战?
分明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他的神魂正随着每一次挥剑碎裂,连命轮都在崩解,分明是用最后的生机换这一击。
何苦?林渊轻声呢喃,左手按在九狱塔上。
塔身上的裂纹突然泛起银芒,第七层超脱狱的纹络如活物般钻入他的经脉。
他能清晰感知到,此刻天道手掌的闭合速度正在加快,苏清璃的指尖已开始虚化——再拖延下去,两人怕是要被永远困在这命运空间里。
狱锁乾坤。林渊低喝,九狱塔虚影从他背后升起。
第九层轮回狱的门扉轰然洞开,无尽的黑白雾气翻涌而出,瞬间将风烬包裹。
风烬的断剑刚要刺出,便被雾气缠住,他瞪圆的右眼闪过一丝错愕,随即爆发出狂笑:好!
老子倒要看看,你这破塔能困我多久——
话音戛然而止。
雾气如活物般钻入他的七窍,风烬的身影逐渐透明,最后只余下一缕赤红神念飘在半空,撞在狱门的青铜壁上,发出清脆的嗡鸣。
疯狗。林渊收回目光,指节微微发颤。
他能感觉到九狱塔因强行封印大乘境强者而剧烈震颤,但此刻顾不得许多——右侧突然传来黑雾翻涌的锐响,墨幽的身影正扭曲着要往虚空钻!
归墟...不会放过你!墨幽的脸在黑雾中分裂成三副,中间那副嘴角咧到耳根,指甲深深抠进虚空裂缝,幽冥回溯——
她的咒语刚念到一半,林渊身周突然泛起暗紫涟漪。
那是他在战斗初期便布下的心狱结界,以自身神魂为引,专锁试图逃遁的敌人。
墨幽的黑雾刚触到涟漪,便像被火灼的蚊虫般蜷缩,她的第三副面孔瞬间凝固,剩下两副同时发出尖叫:终焉狱!
你早有准备——
暗紫色光刃从虚空中窜出,精准钉入墨幽眉心。
归墟圣人的青面虚影从她识海深处暴起,却被光刃绞成碎片。
墨幽的身体开始透明,能看见她的丹田处有团幽蓝火焰正在熄灭——那是归墟的本源印记。
她咬碎舌尖,将最后一滴本命精血喷在光刃上,黑雾骤然膨胀,裹着她的残魂撞破结界,消失前的最后一刻,她怨毒的目光刺向林渊:你...会为今天后悔...
后悔?林渊抹去嘴角血迹,目光却已投向天际。
天道手掌的闭合声变了。
原本的轰鸣中多了金属撕裂的锐响,那只覆盖半边天空的巨手正缓缓张开,掌心处浮现出一枚金色符印。
符印流转着星轨般的纹路,每一道都刻着林渊熟悉的道韵——那是他在九狱塔第七层见过的天命真解碎片!
原来如此...林渊的瞳孔收缩成针尖。
他终于明白为何天道迟迟不肯彻底镇压,为何圣人使者们前赴后继——这方天地的意志,竟将最核心的天命法则碎片藏在掌心,要等他耗尽所有底牌时,再用这枚符印彻底锁死他的命运!
符印旋转的嗡鸣震得他耳膜生疼。
林渊能感觉到,自己的命轮正在被某种力量牵引,像是有双无形的手要将他的命运线重新编织成天道预定的轨迹。
苏清璃的手在他掌心逐渐变凉,她混沌之眼中的焦距正在消散,仿佛下一刻便会彻底融入这方空间。
林渊?苏清璃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好像...想起来了。
当年在古魔渊,你背着我跑了三天三夜,说...说要带我去看最干净的月亮...
林渊的心脏猛跳。
他望着她逐渐清晰的眉眼,终于认出那是二十年前,自己还是外门弟子时,在寒潭边初见的模样——那时的苏清璃没有混沌之气,只有一双像清泉般的眼睛。
我记得。林渊将她的手攥得更紧,九狱塔的青光顺着手臂涌入她体内,我记得每一步。
所以今天,我绝不会让你再消失。
天道手掌的阴影笼罩下来,符印的金光刺痛双眼。
林渊抬头望向那枚旋转的符印,能看见其中流转的命运丝线——他的出生、被废、觉醒九狱塔、斩仇敌、立盟、战圣人...所有他以为的,竟都被这枚符印轻轻串起,像提线木偶的线。
原来我们的挣扎,在天道眼里不过是戏码。林渊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癫狂,但它忘了...木偶也会咬断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