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血与火的炼狱中失去了度量。当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渐渐被伤者压抑的呻吟与粗重的喘息取代,当连绵不绝的爆炸火光不再能频繁撕裂浓密的硝烟,当弥漫在空中的、混合着血腥、焦糊与尘土气味的烟尘终于开始缓慢沉降时,展露在幸存者眼前的,是一幅足以让最坚强的心灵也为之颤栗的、无比惨烈的末日图景。
曾经雄踞新世界、被誉为拥有“铁壁”防御与无间默契的四皇团队——红发海贼团,在这片名为马林焚多的海军要塞废墟之上,迎来了其成立以来最惨痛、最彻底、几乎可称之为毁灭性的一次失败!
战场中央,那道曾经象征着自由与豪迈的红色身影,此刻已变得摇摇欲坠。香克斯,这位名震大海的四皇,身负致命重伤。右腹处,被【凌霄】洞穿的伤口依旧在汩汩地向外渗着鲜血,将脚下本就暗红的地面染得更加深邃。他不得不将视为伙伴的名剑“格里芬”深深插入破碎的地面,以此作为支撑,才勉强维持着站立的姿态,不至于当场倒下。他那头标志性的赤红色短发,被黏稠的血液与汗水浸透,杂乱地贴在额头与脸颊上。浑身上下,布满了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伤口,其中大部分都残留着空间切割那特有的、平滑而狰狞的痕迹。气息萎靡到了极点,胸膛的起伏微弱而艰难,往日那洒脱不羁、仿佛能包容一切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重伤带来的极致虚弱、计划彻底失败的不甘,以及一丝深可见骨的屈辱。
在他身旁不远处,副船长本·贝克曼的状况同样凄惨。这位以智谋与实力着称的男人,为了在赤犬狂暴的攻击下创造出哪怕一丝让香克斯喘息的机会,不惜以身作盾,用身体硬生生承受了“冥狗”的绝大部分威力。其结果,便是他的整条左臂,自肩部以下,被那极致高温与毁灭力量的熔岩彻底焚毁、汽化,只留下一段触目惊心的焦黑残端,边缘处甚至还在微微闪烁着暗红色的火星。他那张总是带着冷静与睿智的脸庞,此刻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豆大的冷汗不断从额角滑落,混合着血污,浸透了他破损不堪的衣衫。但他依旧强撑着,仅存的右手持握着燧发枪,眼神虽然疲惫,却依旧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履行着副船长最后的职责。
更远处,干部拉基·路庞大的身躯倒在一片瓦砾之中,重伤昏迷,生死不知,只能由其他伤势稍轻的船员艰难地拖行着。而耶稣布——那位顶尖的狙击手,此刻只剩下一具焦黑扭曲、勉强能辨认出人形的残骸,无声地躺在焦土之上,宣告着一位强者的陨落。视线所及,还能站立的红发团员已不足半数,且人人带伤,鲜血浸透了他们的衣甲。他们的眼神之中,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填满了战友惨死的悲愤、败北的屈辱、以及劫后余生却前路茫茫的深刻茫然。铁壁已碎,旗帜蒙尘,他们早已失去了所有继续战斗下去的力量与意志。
反观海军方面,虽然同样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伤亡代价。阵亡将士的遗体与重伤员遍布战场,痛苦的呻吟与对战友逝去的悲泣同样构成了这曲终章的一部分,诉说着胜利的代价是何等沉重。然而,与几乎被打残的红发海贼团相比,海军的主力框架在汐彦精准而高效的指挥下,奇迹般地得以保存。各个部队的建制依然相对完整,仍能有效地组织起来。
更重要的是,一股前所未有的、近乎狂热的士气,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焰,在所有幸存海军的心中奔腾!他们的目光,几乎不约而同地聚焦在战场中心那个依旧挺立的身影——汐彦身上。那目光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对强大力量的极致敬畏,以及一种近乎盲目的、狂热的崇拜与绝对服从!是他,在关键时刻以铁腕手段肃清了动摇军心的内部败类;是他,以绝对霸道的王者资质碾压了四皇的威严;是他,甚至以强势姿态迫使大将们不得不全力出战;最终,也是他,亲手重创了红发香克斯,奠定了这场史诗之战的胜局!在这些海军将士眼中,汐彦已然不再是单纯的大将候补,而是带领他们走向最终胜利的、不容置疑的领袖与象征!
香克斯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抬起那仿佛重若千钧的头颅。赤红色的发丝被血痂黏在额前,遮挡了部分视线。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身边——倒下的伙伴,重伤的兄弟,耶稣布那焦黑的遗体……每一幕都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刺穿着他的心脏。随后,他的视线越过这片承载了太多悲伤的区域,对上了前方那双冰冷、深邃、如同掌控一切的神只般俯瞰着他的眼眸——汐彦。
紧接着,他感受到了来自四周那一道道毫不掩饰的、如同实质般的压力。赤犬周身依旧流淌着灼热的熔岩,那双眼睛里燃烧着未尽杀意;青雉带来的刺骨寒气并未散去,仿佛随时准备将一切冻结;黄猿身上闪烁不定的金光,依旧带着致命的威胁……所有海军将领,都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只要一声令下,便会将残存的红发海贼团彻底撕碎。
香克斯知道,一切都结束了。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坚持,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与无可挽回的败局面前,都已失去意义。再战斗下去,除了将最后这些追随他的伙伴们统统葬送在此,让红发的旗帜彻底折断、蒙尘,不会有任何第二种结果。
无尽的屈辱感如同毒藤般缠绕着他的灵魂,丧友之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理智,但最终,对尚且存活伙伴生命的担忧,压过了一切。他深深地、仿佛要将眼前这个年轻强者的身影刻入灵魂般,看了汐彦最后一眼。那眼神复杂到了极致——有身为败者的不甘,有失去重要家人的愤怒,有对红发海贼团未来命运的深切忧虑,甚至,还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汐彦所展现出的那种超越常理的实力与冷酷决断手段的……惊悸。
最终,他仿佛用尽了生命中最后一丝气力,牵动了腹部的伤口,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带出更多的血沫。他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沉重得仿佛能压垮山岳、充满了血泪与屈辱的字:
“……撤退!”
命令即出,残存的红发团员们,强忍着身体与心灵的双重剧痛,搀扶的搀扶,背负的背负,护着重伤濒死、意识已然开始模糊的香克斯,抬起昏迷的拉基·路,小心翼翼地收敛起耶稣布等战死同伴的遗体。他们不再回头看那些虎视眈眈的海军,不再理会身后那片吞噬了他们荣耀与伙伴的废墟,如同一群被彻底打断了脊梁与骄傲的受伤猛兽,带着无尽的悲怆与屈辱,步履蹒跚、狼狈不堪地,缓缓撤出了这片已经成为他们永恒噩梦与耻辱之地的马林焚多。
而海军,并未追击。汐彦静立原地,默许了他们的离去。这并非仁慈,而是胜利者无需对再无威胁的丧家之犬浪费力气的、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与自信。
霸权,于此血染的废墟之上,伴随着旧皇的败退,已然无声地、却又是如此牢固地,确立于那道掌控空间的年轻身影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