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魂渊的灰雾,依旧如同亘古不变的帷幕,笼罩着死寂与神秘。
叶风的身影再次冲破雾霭,落在那间熟悉的茅草屋前时,距离三月之期,尚有十余日。
他衣衫褴褛,风尘仆仆,身上带着葬龙谷搏杀留下的淡淡血腥与龙威,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历经淬炼的宝剑,锋芒内敛,却更显深邃。
茅屋的门依旧虚掩着,浓郁的草药味和那股独特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
“鬼医前辈,晚辈叶风,依约归来。”叶风站在院外,恭敬扬声。
屋内沉寂片刻,随后传来窸窣声响,那佝偻如骷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鬼医浑浊的目光在叶风身上扫过,尤其是在他腰间那枚隐隐散发着血气的储物戒上停顿了一瞬,干瘪的脸上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嘿嘿,小子命挺硬,居然真让你活着回来了。东西呢?”他的声音依旧沙哑。
叶风不敢怠慢,连忙取出那方特制的玉盒,双手奉上。
玉盒开启的瞬间,一股磅礴的气血之力和精纯龙威弥漫开来,让周围灰雾都似乎波动了一下。
盒内,那株龙血灵芝赤红如血,龙鳞形态栩栩如生。
鬼医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一把抓过玉盒,仔细查验,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年份足,药性保存完好!小子,你倒是没让老夫失望!”
他迫不及待地转身回屋,将灵芝放入那个一直冒泡的药罐中,开始忙碌起来,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进行某种复杂的配比。
叶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忍不住问道:“前辈,我师姐她……”
“死不了!”鬼医头也不回,不耐烦地挥挥手,“有这龙血灵芝为主药,辅以老夫的独门手段,不仅能稳固她的魂魄,还能弥补部分亏损的本源。至于记忆……哼,看她的造化吧。”
叶风不敢再多问,只能焦灼地等待。
时间一点点过去,茅屋内药气升腾,时而传出鬼医晦涩的咒文声,时而有一股强大的生机与一股冰冷的死寂之气交替涌现。
数个时辰后,一切归于平静。
鬼医疲惫地走了出来,手中端着一碗色泽暗金、却散发着奇异清香的药液。“给她服下。是福是祸,就看这一下了。”
叶风小心翼翼地接过药碗,走到石台边。
慕雪歌依旧安静地躺着,脸色不再那么苍白,多了些许血色,但那个淡银色的冰花印记依旧停留在眉心。
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扶起她,将药液一点点喂入其口中。
药液入喉,慕雪歌的身体微微颤动起来。
一股温暖的金色流光自她体内散发,与那银色的冰花印记交相辉映。
她的睫毛剧烈颤抖,仿佛在经历某种激烈的内在冲突。
叶风紧张地注视着,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突然,慕雪歌猛地睁开双眼!
那是一双依旧清冷如寒潭的眸子,但此刻却充满了茫然、警惕,以及一丝刚刚苏醒的虚弱。她下意识地坐起身,环顾四周,目光扫过叶风时,没有任何停留,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最终落在鬼医身上。
“这里是何处?你是谁?我……又是谁?”她的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却冰冷依旧,只是那份冰冷中,掺杂了浓浓的困惑。
叶风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刺痛伴随着巨大的失落感席卷全身。她真的……不记得了。不记得竹林初遇,不记得双修共济,不记得秘境相救……不记得他们之间的一切。
鬼医嘿嘿一笑:“这里是断魂渊,老夫是鬼医。你叫慕雪歌,青云宗弟子,身受重伤,是这小子拼死把你送来,又为你去葬龙谷取来龙血灵芝,老夫才将你救醒。至于你忘了什么,老夫可就管不着了。”
慕雪歌闻言,眉头微蹙,再次看向叶风,目光中少了一丝陌生,多了一丝审视和淡淡的感激,但依旧疏离。“多谢……相救之恩。”她的道谢,礼貌而客气。
叶风压下心中的酸涩,挤出一个笑容:“师姐……慕师姐不必客气,同门之谊,理应如此。”他只能将一切归于“同门之谊”。
慕雪歌点了点头,似乎接受这个说法。她尝试运转功法,脸上露出一丝惊讶:“我的修为……似乎精进了不少?”她感觉到体内真气更加凝练,太阴本源虽然依旧有缺,却比受伤前更加精纯,赫然达到了灵罡境巅峰!
鬼医哼了一声:“福祸相依。太阴反噬虽险,但若能撑过,破而后立,自有好处。好了,人已救醒,你们可以走了。别忘了你答应老夫的事。”后半句是对叶风说的,意有所指。
叶风明白,鬼医指的是未来可能需要他帮忙的承诺。
就在这时,慕雪歌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枚微微震动的传讯玉符。
灵识探入后,她脸色一肃,起身对鬼医拱手:“多谢前辈救命之恩,宗门有召,需即刻返回,日后定当厚报。”
她又看向叶风,语气平静:“叶师弟,既然同路,便一起返回宗门吧。”虽然记忆缺失,但基本的判断和宗门责任感仍在。
叶风自然无不应允。
两人辞别鬼医,离开了这诡异的断魂渊。
重返外界,阳光刺目,慕雪歌微微眯起眼,适应着光亮。
她御剑而起,身姿依旧飘逸若仙,只是那份清冷中,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孤寂感。
叶风紧随其后,看着前方那道陌生又熟悉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但很快,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忘了又如何?
只要她安好,只要她还在身边,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当前最重要的,是返回宗门,应对七宗大比,以及……清算旧账!
他摸了摸怀中那枚合并后的幽冥令碎片,又想起葬龙谷中炎阳宗弟子的对话,眼中寒光一闪。
师姐,这一次,换我来守护你。
那些伤害过我们的人,一个都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