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照澄明的光阴镜
小寒的雪刚落满禅院的第三级石阶,我已站在老禅师的蒲团旁。他正把铜炉里的雪水往茶盏里注,沸水激荡的声里,混着这茶得对着心才够品出味,太躁了尝不出甘,太静了觉不到香,澄着心看才够明的絮语。我捧着茶盏学他观汤色,看他把浮起的茶沫轻轻吹开,你看这拂,是让水记着该有的清,就像蒙着尘的镜,擦着擦着才够亮。这一刻,茶香的醇混着雪的冽漫过来,我忽然看见阳光在茶盏边缘折出的虹——观照从不是盲目的注视,是藏在看里的澄,是混在照中的明,在显与隐之间,把每个看似纷扰的瞬间,都照成可以映照本心的镜。
儿时的观照,是祖父的鱼塘。他总在大寒的暖阳里把竹椅往塘埂上挪,目光掠过水面的声里,混着这鱼得隔着水才够看清影,太近了惊着鳞,太远了辨不清,眯着眼望才够真的絮语。我趴在塘边数鱼的尾鳍,看他把漂动的鱼线轻轻往芦苇丛里藏,你看这藏,是让人记着该有的静,就像扑棱的蝶,等着等着才够停。有次为钓不上鱼哭闹,他却拉我看水底的云影:你看这映,是天上的云借着水说心事,越淡越见照的深,就像乱着的心,望着望着才够平。塘泥冻红指尖的凉里,混着他观是看的眼,照是映的心的教诲。
他的渔具篮里,总卧着些的物件:浸着藻绿的鱼漂,缠着青苔的钓线,记着鱼汛的竹牌。这篮跟了我五十年,新钩利,旧物知水的性子,带着润才懂观照,他指着竹牌上的刻痕,你看这记,是对着浪才刻的数,越密越见望的细,就像没头绪的事,数着数着才够顺。有年大旱,他凭着鱼聚浅滩必有雨的观察,让村里人提前修好了水渠,老水藏着的信,盯着才肯说,果然三日后的暴雨,让干裂的田埂喝饱了水,竹牌的糙里,藏着比急躁更稳的定——有些观照,藏在凝视与预判的缝隙里。
少年时的观照,是先生的砚池。他总在立春的梅香里把墨锭往池里磨,墨条转动的声里,混着这墨得对着光才够见浓淡,太急了磨不透,太慢了失了劲,匀着劲转才够纯的絮语。我蘸着清水学他调墨色,看他把砚边的墨渍用宣纸轻轻吸走,你看这净,是让石记着该有的洁,就像蒙着灰的心,拭着拭着才够清。有个同窗为画不出远山的层次烦躁,他却带我们看砚池里的云影:你看这叠,是天上的云借着墨说深浅,越晕越见照的妙,就像观照的智,晕着晕着才够透。墨香浸着梅蕊的幽里,藏着望是观的步,察是照的镜的深意。
他的画案上,总摆着些的物件:映着窗格的宣纸,照着竹影的瓷盘,记着云态的草图。这案跟了我四十年,新砚平,旧池知墨的性子,带着痕才懂观照,他指着草图上的云纹,你看这描,是对着风才弯的线,越活越见察的细,就像流动的念,追着追着才够捉。有次我为画不好晨雾的朦胧硬加淡墨,他却让我对着窗上的冰花静坐,雾的魂,得让光透着看才够抓,果然那幅留白的《晨山图》,比刻意渲染的更见空蒙,墨迹的淡里,藏着比堆砌更厚的韵——有些观照,藏在凝视与意会的间隙里。
成年后的观照,是母亲的菜窖。她总在雨水的潮里把萝卜往陶罐里码,手指拂过菜叶的声里,混着这菜得摸着气才够知生熟,太急了捂烂心,太慢了冻着皮,贴着心感才够准的絮语。我捧着红薯学她辨软硬,看她把带泥的山药往谷糠里埋,你看这藏,是让土记着该有的温,就像憋着的话,捂着捂着才够醇。有次为分不清白菜的新陈发愁,她却让我看菜心的露珠:你看这凝,是夜里的气借着叶说嫩老,越亮越见照的真,就像观照的实,凝着凝着才够确。菜香混着泥土的腥里,藏着触是观的手,感是照的心的实。
她的菜篮里,总盛着些的物件:沾着晨霜的菠菜,凝着水汽的黄瓜,记着生长期的木牌。这篮跟了我四十年,新菜鲜,老筐知菜的性子,带着润才懂观照,她指着木牌上的初霜收你看这记,是摸着天的脾气才定的日,越准越见感的切,就像循环的事,摸着摸着才够顺。有年尝试反季种韭菜,她凭着根须发白便浇水的观察,让寒冬的菜窖里冒出了绿芽,菜的话,得贴着土听才够懂,果然那把带着露珠的韭菜,让年夜饭添了份春的鲜,菜茎的嫩里,藏着比经验更活的知——有些观照,藏在体察与顺应的褶皱里。
观照的质地,是带澄的明。鱼塘的水裹着云的白,能望能察,能映能照,像面知鱼的镜;砚池的墨浸着光的亮,能调能观,能晕能染,像方识墨的盘;菜窖的土藏着菜的鲜,能触能感,能辨能知,像个懂生的仓。这些被时光磨出澄明的物,像群会凝视的友,把每个纷扰的瞬间,都变成可以映照的静。
老禅师说真观照都带,他抚摸着铜炉里的残雪,你看这融,是冷着也记着该有的缓,太躁则浑,太僵则滞,留着三分寂才够明。有次见他对着飘雪的窗静坐半时,这看不是呆,是让心记着该有的空,就像太满的观照,空着点才够容。这些带着空寂的凝视,让你忽然懂得:真正的观照从不是盲目的注视,是清醒的澄明,像鱼塘的望与察,菜窖的触与感,既得经得住纷扰的繁,又得留得住内心的静,在看与悟之间藏着道。
观照的声音,是带静的响。沸水激荡的声里,藏着品与悟的换,像盏清茶的诗;目光掠过的声里,裹着望与察的转,像方鱼塘的歌;墨条转动的声里,含着调与观的变,像方砚池的话;手指拂过的声里,浸着触与感的连,像个菜窖的笑。这些藏在观照里的响,像支澄明的曲,让你在浮躁时听见内心的静,在纷扰里记起该有的澄,明白观照的声从不是喧嚣的闹,是寂静的听,像风的过,像水的流,自有一种不需强求的宁。
老茶人说观照的余韵最耐品,他指着祖父的鱼塘,这波,是望了千次才够静的,比新池更见深,就像观照的妙,望着才够味。有次在母亲的菜窖旁静坐,菜叶舒展的、水滴落坛的、窗外的雨声混在一起,竟成了首天然的观照曲,这是感与悟的和,比任何言说都入心。这些藏在观照里的响,像杯淡茶,让你在清里尝到回甘的醇,在纷扰里记起该有的静,明白观照的声从不是刻意的听,是自然的觉,像花开的轻,像叶落的缓,自有一种不需催促的醒。
观照的色彩,是带透的净。鱼塘的绿里泛着云的白,像面知鱼的镜;砚池的黑里透着光的亮,像方识墨的盘;菜窖的褐里藏着菜的绿,像个懂生的仓。这些被澄明染透的色,像幅寂静的画,让你在凝视时忽然懂得:观照的色从不是浓艳的炫,是通透的净,像老鱼塘的绿,越望越见深;像旧菜窖的褐,越感越显鲜。
老画师说最高级的观照是,他画《观鱼图》,故意让观鱼人的身影淡在柳影里,你看这隐,是望着也记着该有的退,比全露的更见静,就像观照的妙,退着点才够深。有次见他画《菜窖》,让一束光刚好照着带露的菠菜,这亮不是偏,是生机借着光往眼里钻,就像观照的境,透着点才够醒。这些带着留白的观照,藏着最通透的观——没有必须执着的看,只有恰到好处的照,就像世间的观照,太过用力反而盲,带着些松弛才够明,像先生的砚池,望着够细,空着够净,比一味紧盯多了层与天地相融的宁。
观照的隐喻,是心灵的潭。孩童的凝望是初融的冰,少年的体察是漾起的波,成年的感悟是沉静的深,老年的了然是映月的明,各有各的态,却都连着同一汪澄。这些层层递进的照,像潭生生不息的水,照得越久,心越净,终会在岁月里愈见澄澈。
老禅师说观照是心上的镜,他指着寺里的放生池,这水,是千人望过才够静的,就像人的镜,照着才够明。有次听他讲明心见性,指着阶前的积雪,这白,是万物借着寒说本真,就像观照的理,净着才够见,他的手掌抚过带霜的栏杆,像在触摸澄明的镜。这些物我相融的瞬间,像潭映照天地的水,让你在当下尝到通透的甘,明白有些观照只在眼的看,有些觉醒却在心的明,有些望是为了悟,有些照是为了净,像观与照,观借照的净显心,照借观的望成形,却终究观是观,照是照。
观照的记忆,是生命的明。祖父的鱼塘现在成了湿地公园,倒映的云影还在,游人说这是能照见心的水;母亲的菜窖改成了生态展馆,鲜嫩的菜蔬还在,参观者说这是能摸着生的土;那些先生的砚池,现在成了书画院的教具,流动的墨影还在,学习者说这是能晕开悟的石。这些被时光赋予澄明的观照,像一本本记着明的日记,每个涟漪里都夹着一次凝视的静,翻开时,能看见祖父望鱼的宁,母亲摸菜的细,先生调墨的缓。
去年小寒回到禅院,在铜炉的灰烬里发现片未燃尽的茶梗,叶脉上还留着老禅师的指温,这是你当年问何为观照时,他特意放的,说闻着香就懂了,小沙弥的声音里带着恭敬,你看这蜷,是叶记着照的静,越干越见醇。茶香漫过蒲团,雪的冽与菜的鲜渐渐重合,像首无字的歌。
大寒的暖阳把鱼塘的冰染成亮白时,我又站在祖父的塘埂前。新架的观鸟台正在启用,望鸟的后生正在调焦,你看这等,得让鸟记着该有的安,就像观照,等着点才够见,他的手在望远镜上停了停,日子也一样,望着望着就懂了,就不怕乱。我忽然懂得,那些看似空寂的望,实则是岁月酿出的明,没有一观一照的悟,哪来这份通透的静。
准备离开时,在先生的画案上发现张画到一半的《观云图》,纸角题着云自无心水自闲,像句说着悟的诗,这是他特意留的,说观照的画,得带着空才够活,守案的老人声音里带着怀念,你看这空,是笔记着照的痕,心也一样,有几分静才够宽。我把画纸悬在窗前,看风过时云影在纸上投下的影,像朵流动的禅,让眼眶忽然热了。
走出很远再回头,禅院的观照在暮色里成了沉默的潭,鱼塘的望在月光下泛着水的光,砚池的照在灯影里凝着墨的魂,菜窖的感在风里闪着菜的亮。风裹着雪的冽,带着水的润,带着墨的沉,带着土的腥,我忽然看见观照深处的光——它从不是盲目的注视,是清醒的澄明;不是浮躁的探寻,是寂静的映照。就像那些在世间行走的人,心中若有面观照的镜,便能在纷扰时知沉静,在喧嚣里懂澄明,把每个看似杂乱的瞬间,都活成可以映照的静,像老禅师的蒲团,望着够净,照时够明,既经得住时光的磨,又留得住内心的澄,让那些看似空寂的时刻,最终都变成生命里最透的明,像母亲的菜窖,摸着够真,感着够实,余味里都是岁月的宁。
转身离去时,手机收到儿子的消息:爸,带娃看晚霞,他指着天边的云说像奶奶腌的萝卜条,忽然想起您说观照是让万物说着家常话,原来有些看,真的会跟着霞光长进心里。字里的静漫过屏幕,像缕照着观照的光。我知道,这份观照的慧会一直跟着我,继续在岁月里凝望,把每个遇见的繁,都变成可以映照的简,让那些看似纷扰的时刻,最终都变成生命里最澄的诗,像四季的观照,春塘映柳知风软,冬雪压梅觉寒清,各有各的照,却都在时光里,藏着一个看得透的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