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人铺的木门在撞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纹像蛛网般蔓延。吴起灵将韩舒芙护在货架后方，黑渊秦皇剑斜指地面，剑身上流转的金光与周围纸人诡异的笑容形成刺目的对比。
“它们在挤门缝。”韩舒芙盯着门下渗出的黑色雾气，那雾气触到地面的木板，竟像强酸般蚀出细密的孔洞，“起灵，这雾有问题。”
吴起灵没回头，他正盯着货架最上层的纸人——那些纸人不知何时转了方向，原本画着笑容的脸此刻竟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顺着纸衣滴落在货架上，发出“滋滋”的声响。他忽然注意到，每个纸人手里都攥着根红线，红线的另一端隐没在货架深处，像是被什么东西牵着。
“抓住红线！”他突然低喝。
韩舒芙反应极快，伸手扯住离得最近的一根红线。指尖刚触到线绳，就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手臂往上爬，耳边瞬间响起无数细碎的啜泣声，像是有无数孩童在哭。
“别松手！”吴起灵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挥剑斩断扑到面前的纸人，黑渊秦皇剑的金光将纸人劈成飞灰，却没能阻止更多纸人从货架后涌出来，“这些纸人被阴灵附了体，红线是它们的命脉！”
韩舒芙咬紧牙关，用力拽动红线。随着线绳绷紧，最上层的纸人突然剧烈摇晃，脸上的红液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细小的血珠，朝着两人的方向射来。吴起灵侧身挡在她身前，剑鞘横扫，将血珠尽数打落。血珠落在地上，立刻化作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虫子，疯狂地朝着他们爬来。
“是血虱！”他皱眉，麒麟血在体内翻涌，掌心渗出的汗珠滴落在黑渊秦皇剑上，瞬间激起更盛的金光，“被它们咬到会被吸走阳气！”
金光扫过地面，血虱发出刺耳的嘶鸣，纷纷蜷缩成焦黑的颗粒。但门外的撞击声突然变了节奏，不再是杂乱的冲撞，而是变成了有规律的叩击，三轻两重，像是某种暗号。
“这节奏……”韩舒芙突然脸色微变，“和昨天戏楼敲更的声音一样。”
吴起灵心头一凛。他记得戏楼老班主说过，古镇的更夫十年前就失踪了，昨晚听到的更声本就透着诡异。此刻这敲门声与更声重合，显然不是巧合。
叩击声戛然而止。门外传来沉重的呼吸声，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贴着门板喘息，黑色雾气从门缝里涌得更急，在地面聚成两只巨大的脚印，足有半人高。
“红鬼守门，黑鬼引路……”韩舒芙突然想起爷爷书房里那本残卷上的记载，声音有些发颤，“书上说，鬼市的守护者是红黑双鬼，红鬼嗜血，黑鬼吞魂……”
她的话没说完，木门突然“轰隆”一声被撞开。木屑飞溅中，一个浑身燃烧着赤红色火焰的身影堵在门口，火焰里隐约能看到扭曲的人形，手里拖着柄锈迹斑斑的巨斧，斧刃上还挂着碎肉和毛发。
“红鬼！”吴起灵将韩舒芙往身后拉了半步，黑渊秦皇剑直指红鬼，“麒麟血克阴火，你敢动她试试！”
红鬼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巨斧带着燎原之势劈来。吴起灵不退反进，侧身避开斧刃的同时，剑柄重重撞在红鬼的火焰躯体上。“砰”的一声闷响，红鬼被撞得后退三步，身上的火焰竟熄灭了大半，露出里面焦黑的骨架。
“起灵，它背后有符！”韩舒芙突然喊道。
吴起灵定睛看去，红鬼的脊椎上贴着张黄色符纸，符纸边缘已经发黑，上面用朱砂画着的符号正随着红鬼的呼吸微微发亮。他瞬间明白，这红鬼是被人用符咒控制的邪物，而非自然形成的阴灵。
“舒芙，找机会揭符！”吴起灵再次挥剑，金光与红鬼的火焰碰撞，激起漫天火星。他故意将战团引向右侧，那里的货架堆放着不少纸人，正好能给韩舒芙创造机会。
韩舒芙立刻会意，趁着红鬼被吴起灵缠住的空档，悄悄绕到它身后。红鬼似乎察觉到了威胁，突然转身，巨斧带着劲风横扫过来。吴起灵眼疾手快，飞身扑过去将她推开，自己却被斧风扫中肩头，蓝夹克瞬间裂开道口子，渗出血迹。
“起灵！”韩舒芙惊呼。
“没事。”吴起灵按住肩头站起身，伤口处的麒麟血正快速愈合，带来一阵灼热的痛感，“它的力量在减弱，符咒快失效了！”
红鬼的火焰确实越来越暗淡，脊椎上的符纸已经开始卷曲。它发出焦躁的嘶吼，巨斧乱劈乱砍，将周围的货架砸得粉碎。散落的纸人在火焰中燃烧起来，却没有化作灰烬，反而在火中扭曲着站起，变成一个个燃烧的小火人，朝着两人围拢过来。
“黑渊秦皇剑，破邪！”吴起灵低喝一声，剑身上的金光骤然暴涨。他不再保留实力，体内的麒麟血顺着手臂涌入剑身，让原本泛着冷光的剑刃染上一层赤金色。
一剑劈出，金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红鬼的巨斧在金光中寸寸碎裂，它那燃烧的躯体也像被泼了冷水般迅速萎缩，脊椎上的符纸“呼”地燃起明火，在风中化作灰烬。随着符纸消失，红鬼发出最后一声哀鸣，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燃烧的小火人也随之倒下，化作一地灰烬。但还没等两人喘口气，铺外突然传来低沉的呜咽声，那声音像是无数人在同时哭泣，听得人头皮发麻。
“黑鬼来了。”吴起灵握紧剑，警惕地看向门口。
门外的月光不知何时变成了墨色，浓稠得像是化不开的墨汁。一个纯黑色的身影从墨色中缓缓走出，没有五官，没有四肢，只是一团流动的黑影，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仿佛连光线都能被它吞噬。
黑影移动时没有声音，所过之处，地面的灰烬都被吸了进去，连带着空气都变得冰冷刺骨。韩舒芙下意识屏住呼吸，她能感觉到自己的魂魄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着，要从身体里剥离出去。
“闭气！它靠吸气息辨位！”吴起灵用剑鞘碰了碰她的手臂，自己则缓缓吐出一口气，同时将麒麟血逼到指尖，在眉心画了道简易的镇魂符，“黑鬼无形无质，寻常符咒伤不了它，得用至阳之物。”
韩舒芙立刻照做，同时从包里掏出个小巧的铜制八卦镜。这是她出发前特意让管家准备的，镜面经过朱砂浸泡和阳气熏染，此刻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红光。
黑影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位置，猛地加速扑来。吴起灵将韩舒芙推开，自己则迎着黑影冲了过去。他没有挥剑，反而将黑渊秦皇剑横在胸前，剑身上的金光与他体内的麒麟血相互呼应，在周身形成一个金色的护罩。
黑影撞在护罩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竟被弹开了三尺。但它很快又凝聚成形，这一次，它的“身体”里浮现出无数张痛苦的人脸，都是之前在戏楼失踪的人！
“它在用人魂壮大自身！”韩舒芙看得目眦欲裂，举起八卦镜对准黑影，“起灵，用镜子！”
吴起灵立刻会意，转身冲向韩舒芙。黑影嘶吼着追来，所过之处，货架上的纸人瞬间被吸成纸灰。就在它即将追上两人的瞬间，韩舒芙将八卦镜递了过去。吴起灵接过镜子，反手将麒麟血抹在镜面上。
“以血为引，阳火破暗！”他低喝着将镜面对准黑影。
被麒麟血浸染的八卦镜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那光芒不似金光，而是带着灼热温度的赤红色，像是将正午的阳光都浓缩在了镜面上。黑影被光芒照到，发出凄厉到不似声音的尖啸，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那些被它吞噬的人脸在光芒中渐渐清晰，最后化作点点白光，消散在空气中。
随着黑鬼消失，铺外的墨色月光也恢复了正常。吴起灵喘着气扶住货架，肩头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体内的麒麟血因为刚才的爆发而有些躁动。
韩舒芙快步上前扶住他，指尖触到他蓝夹克上的血迹时，忍不住皱紧眉头：“伤得重不重？”
“小伤。”吴起灵笑了笑，刚想说什么，目光突然落在铺内最深处的角落里。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暗门，暗门缝隙里透出微弱的绿光，隐约能听到门后传来水滴的声音。
“红鬼和黑鬼守在这里，恐怕这暗门才是鬼市的关键。”他握紧黑渊秦皇剑，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舒芙，你怕吗？”
韩舒芙看着他被汗水打湿的额发，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坚定，突然摇了摇头，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浅笑：“有你在，我不怕。”
吴起灵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刚才战斗的疲惫似乎都消散了不少。他挺直脊背，黑渊秦皇剑指向那道暗门，声音沉稳有力：
“那我们就进去看看，这鬼市深处到底藏着什么玄机。”
暗门后的绿光越来越亮，水滴声中，似乎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低语，像是在邀请，又像是在警告。但两人的眼神里只有决心，一前一后，朝着未知的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