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荒原的黑石戈壁上,狂风卷着细碎的星辰尘埃呼啸而过,打在岩石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空气干燥冰冷,混乱的星辰之力如同无形的潮汐,时而狂暴,时而滞涩,让习惯了星塔总部稳定环境的修士感到格外不适。
黄一梦站在岩石高处,对照着脑中的残缺地图和眼前景象,很快确定了方位。
“我们现在在黑石戈壁西北边缘,距离最近的预设安全点‘灰岩哨站’大约八百里,而正式的巡查使驻地‘断星堡’,在东南方向约一万五千里外。”
黄一梦对身边的狄墨说道,声音在风声中依然清晰,“传送偏差够大的。”
狄墨紧了紧衣领,抵御着荒原的寒意,担忧道:“师姐,这荒原的星力太乱了,而且地图标注这里有什么‘蚀骨星风’和‘岩傀’,咱们要不要先找个地方隐蔽,恢复一下法力再赶路?”
黄一梦点点头:“是要恢复。不过此地不宜久留,戈壁空旷,容易暴露。地图显示东北方向三十里外有一处小型的‘地裂峡谷’,可以暂避,也能避开主要的星风路径。”
她说着,目光投向荒原深处那暗红扭曲的天空,以及远处悬浮的破碎星辰残骸。
这里的环境比她预想的还要恶劣,但也让她体内的寂灭星辰元婴隐隐感到一丝……兴奋?仿佛这混乱、破败、充满终结意味的天地,与她的道途有着某种共鸣。
“走。”她率先跃下岩石,身法展开,如同一道轻烟,在嶙峋的怪石间快速穿行。狄墨和星煞连忙跟上。
三十里路程,对元婴修士而言不算什么。但在这混乱星力环境下,神识受到干扰,御空飞行消耗大增且容易引动不稳定的空间涟漪,黄一梦选择了贴地疾行。
一路上,他们遇到了几次小规模的“蚀骨星风”。那是一种夹杂着锋利星辰尘埃和阴寒能量的灰色旋风,无声无息地席卷而来,所过之处,岩石表面都会被刮去一层。
黄一梦提前感知到能量波动,或凭借身法避开,或直接以寂灭星沙在身前形成屏障,将那侵蚀性的风沙湮灭。
狄墨则有些手忙脚乱,靠着黄一梦给的防护符箓和自身法力硬抗,吃了一些苦头,但也算适应了荒原的环境。
星煞倒是如鱼得水,它变异的血脉似乎对混乱星力有不错的抗性,甚至能主动吸收其中对它有增益的部分,额头印记微微发光,显得颇为活跃。
半个时辰后,他们抵达了地图上标注的地裂峡谷。
这是一道深达数百丈、蜿蜒曲折的裂缝,底部漆黑,隐隐有潮湿的水汽和某种矿物气息传来。峡谷两侧的岩壁上,布满了风蚀的孔洞和巨大的裂缝,确实是个适合临时藏身的地方。
黄一梦选择了一处离地数十丈、向内凹陷的宽敞岩洞作为落脚点。洞内干燥,有风化的痕迹,看来以前也有修士或生物在此停留过。
布下简单的警戒和隐匿阵法后,三人开始打坐恢复。
黄一梦取出几块上品灵石,又服下一枚自己炼制的恢复丹药,快速补充着之前抵御传送干扰和赶路消耗的法力。
寂灭星辰元婴在丹田中缓缓旋转,主动吸纳着周围虽然混乱、但总量庞大的星辰之力,经过元婴转化,化为精纯的寂灭星力,效率竟然不比在星塔总部时慢多少。
“这荒原的混乱星力,对旁人或许是阻碍,对我的寂灭之道,反而像是未经提炼的矿石,虽然杂质多,但本源更‘野性’,更接近星辰自然崩解的状态……”黄一梦若有所悟。
她尝试引导一丝外界纯粹的混乱破败星力,不经元婴完全转化,直接融入寂灭星沙之中。
星沙微微一颤,色泽似乎更加灰暗深邃,蕴含的“终结”意味也更浓了一丝,但稳定性略有下降。
“有搞头。”黄一梦眼睛微亮。这是个意外的发现,或许可以借此进一步打磨、变异她的寂灭星沙剑域。
一个时辰后,三人状态基本恢复。黄一梦决定立刻出发前往断星堡。早点抵达驻地,才能名正言顺地行使巡查使职权,也方便了解荒原具体情况和……看看有哪些“牛鬼蛇神”在等着她。
离开地裂峡谷,他们正式朝着东南方向的断星堡进发。一路上,除了要应对不时出现的蚀骨星风,还遭遇了几次荒原土生土长的低阶星兽袭击。
有一种形如放大版蝎子、甲壳坚硬、能喷射腐蚀性星芒的“黑甲星蝎”,还有一种潜伏在沙石中、突然弹射袭击、速度快如闪电的“梭影虫”。
这些星兽大多在三四阶(相当于筑基到金丹),灵智不高,但攻击性极强,且往往成群结队。
黄一梦没有过多出手,主要交给狄墨和星煞练手。
狄墨虽是体修,但在荒原环境下战斗经验不足,起初有些狼狈,但在黄一梦的指点下很快适应,拳脚间带着星光,倒也打得有模有样。
星煞则更加凶猛,它的破煞星芒对这些星兽似乎有克制作用,往往一抓一咬就能解决一只,吞噬星兽尸体后气息还会略微增长,显然这荒原环境对它有益。
黄一梦则在观察,同时用玉简记录沿途的地形、星兽分布、星力异常点等信息。这些都是巡查使的职责。
连续赶路两日,跨越了近万里荒原。期间遇到了几次较强的星力乱流和空间褶皱,都被黄一梦提前预警避开。
她也尝试深入接触了几处混乱星力特别浓郁的区域,收获了一些荒原特产的、蕴含狂暴星辰之力的矿石和草药。
这一日,前方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一座建筑的轮廓。
那是一座依托着一座孤零零的、半边已然崩塌的黑色山峰修建的堡垒。
堡垒以灰黑色的岩石垒成,风格粗犷坚固,表面铭刻着防御性的星辰阵纹,但不少地方已经暗淡破损。
堡垒不算大,但在这荒凉无际的碎星荒原上,却透着一股顽强与孤寂。
断星堡,到了。
堡垒外围有简陋的警戒法阵,黄一梦三人刚靠近,堡垒了望塔上就响起了示警的钟声。
很快,堡门打开,一队五名身穿星塔制式皮甲、但甲胄上沾满尘沙、显得有些邋遢的修士迎了出来。
为首一人是个面庞黝黑、留着短须的中年汉子,修为在金丹后期,其余四人都是金丹初期或筑基圆满。
中年汉子看到黄一梦三人,尤其是感受到黄一梦那深不可测的元婴气息,以及狄墨和星煞的不凡,脸上立刻堆起恭敬又带着几分忐忑的笑容,上前抱拳行礼:“敢问……可是新任巡查使,黄一梦黄师叔?”
“正是。”黄一梦亮出巡查使令牌。
中年汉子确认令牌无误,连忙躬身:“断星堡驻守弟子王磐,率值守弟子,恭迎巡查使大人!不知大人提前抵达,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他身后的四名弟子也连忙跟着行礼,眼神好奇又敬畏地打量着这位传说中的“黑马”师姐。
“不必多礼。传送出了些岔子,故而提前了些时日。”黄一梦语气平淡,“进去说话。”
“是是是,大人请!”王磐连忙侧身引路,同时对身后一名年轻弟子使了个眼色,“快去通知所有人,巡查使大人到了!”
堡内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简陋。中央是个不大的校场,四周是些石屋和洞府,角落里堆放着一些破损的兵器、兽皮和矿石,显得有些杂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尘土、汗味和淡淡血腥气的味道。此时,听到消息,从各处石屋和洞府里又陆续走出十几名修士,修为参差不齐,大多在筑基到金丹,只有两三人有元婴初期的气息,此刻也都迎了上来,神色各异。
黄一梦目光扫过。加上王磐,堡内常驻修士共二十一人。其中元婴初期三人,金丹期九人,筑基期九人。这配置,看守一个偏远的前哨堡垒,勉强够用,但若真有大敌来犯,恐怕力有未逮。
“人都到齐了?”黄一梦问王磐。
王磐连忙道:“回大人,堡内常驻二十一人,除两人外出巡逻未归,其余十九人皆在此处。”他指了指那三位元婴修士,“这三位是堡内副巡查,陈默师兄,李琰师姐,还有这位是……”他看向第三人,那是个身材瘦高、眼神有些飘忽、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修士。
那瘦高中年修士自己上前一步,拱手笑道:“在下刘一手,见过黄巡查使。早就听闻黄师侄……哦不,黄大人在总部威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风采照人啊!”他语气热络,但眼神却带着一丝审视和不易察觉的轻慢。
黄一梦记得,出发前狄墨打听过,断星堡前任巡查使是位老成持重的元婴中期修士,任期届满调回。三位副巡查中,陈默和李琰都是星塔普通弟子出身,在荒原驻守多年。而这个刘一手,据说是通过某种关系调来的,与丹鼎峰似乎有些牵扯。
“刘副巡查客气了。”黄一梦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然后看向众人,“我既已到任,断星堡一应事务,便由我接手。王磐,将堡内人员名册、物资清单、近期巡逻记录、异常事件报告,全部整理好,一个时辰后送到议事厅。陈副巡查、李副巡查,你们随我来议事厅,先了解一下近期情况。其余人等,各司其职。”
她语速平稳,条理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初来乍到,她需要迅速掌握情况,并确立权威。
王磐连忙应下。陈默是个面容严肃、沉默寡言的汉子,闻言点了点头。李琰是个三十许岁模样、眼神干练的女修,也颔首称是。
刘一手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绽开:“黄大人一路劳顿,不如先休息片刻?这些琐事,交给我们处理便是……”
“不必。”黄一梦打断他,目光平静地看过去,“刘副巡查若无事,可先去整理你分管的事务记录,稍后一并呈报。”
刘一手被噎了一下,讪笑道:“是,是,属下这就去。” 眼底却闪过一丝阴霾。
黄一梦不再理会他,带着狄墨和星煞,在陈默和李琰的引导下,朝着堡内最大的一间石屋——议事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