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工业大学的一间被临时借用的阶梯教室内,初夏的阳光透过高大的拱形窗户,在斑驳的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德共领导层与来自各工厂的工人代表围坐成半圆形,空气中弥漫着粉笔灰和紧张思考的气息。
黑板上用白色粉笔勾勒出简单的组织结构图,顶端写着“工人委员会”几个大字。
罗莎·卢森堡站在讲台前,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她的眼睛因为激动而闪闪发光:“同志们,这些天来,我们在各个工厂见证了一个奇迹!”
“在米特区,工人们自发组织的管理委员会让工厂效率提高了百分之二十;”
“在腓特烈斯海因,工人们在与工厂主商讨后自己制定的生产计划让次品率下降了一半。”
“这证明了一个真理:”
“无产阶级完全有能力自己管理生产!”
台下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
老钳工汉斯激动地站起身,粗糙的双手微微发抖:“卢森堡同志说得对!”
“我们工人最了解生产,知道机器该怎么运转,知道工序该怎么安排。”
“那些资本家只知道坐在办公室里数钱,他们懂什么生产!”
另一个年轻工人代表也站起来附和:“没错!”
“现在我们自己做主,再也不用受那些工头的气了!”
就在会场气氛热烈之际,林缓缓站起身。
他今天穿着一件朴素的工装,与在场的工人们并无二致。
他的声音平静却清晰地传遍整个教室:“我完全同意要充分发挥工人的积极性和创造力,但是,我们需要思考一个更完善、更可持续的管理模式。”
卢森堡微微皱眉,但依然保持着礼貌:“林同志,请说说你的具体想法。”
“我认为应该推行工人、德共干部和技术人员的三结合的委员会模式。”
林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三个相互交叠的圆圈,“工人代表生产第一线的经验,干部把握政治方向,技术人员提供专业知识和创新思路。”
“三者结合,才能让工厂在政治上可靠、在生产上高效、在技术上先进。”
会场上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一个戴着眼镜的技术人员模样的男子惊讶地抬起头,似乎没想到自己也会被纳入这个新体系。
威廉·皮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个提议很有见地。”
“但是,我们如何确保技术人员值得信任?”
“他们中的很多人毕竟曾经为资本家服务。”
“通过实践来检验。”
林转身面向会场,“我们不能因为一些技术人员曾经为旧体制服务就否定他们的价值。”
“只要他们愿意为人民服务,愿意改造自己的思想,我们就应该团结他们,改造他们。”
卢森堡忍不住打断:“但是这样会不会削弱工人的自主权?”
“我们的初衷就是要让工人真正当家作主!”
“这不是削弱,而是加强。”
林的声音依然平静,“打个比方:”
“一艘船要航行,既需要水手,也需要舵手,还需要导航员。”
“缺少任何一方,船都无法顺利到达目的地。”
会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格特鲁德坐在角落的记录席上,紧张地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
她看到工人们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而一些知识分子模样的代表则在认真思考。
这时,奥托站起身来说话:“我在工厂干了二十年,说实话,有些技术问题我们确实不懂。”
“但是如果把技术大权完全交给旧技术人员,工人们心里也不踏实。”
“林同志提出的三结合,也许是个解决办法。”
一个年轻工人突然站起来质疑:“可是这样一来,和以前有什么区别?”
“还不是有人在我们头上指手画脚?”
“有本质区别。”
林耐心解释,“在旧制度下,工厂主可以随意开除工人,克扣工资。”
“在如今的新制度下,任何重大决策都必须经过工人委员会讨论通过。”
“技术人员和干部是提供建议和服务,而不是发号施令。”
“哪怕我们未来再次转入地下,资本家和工厂主们也不敢过分造次。”
李卜克内西一直在认真做笔记,这时他抬起头来说:“我建议可以先在几个工厂试点。”
“比如在米特区选择两个工厂继续实行纯工人委员会制度,在夏洛滕堡区选择两个工厂试行三结合模式。”
“一个月后比较结果。”
这个折中方案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同。
卢森堡虽然仍然坚持自己的观点,但也同意进行试点比较。
“那就这样决定。”
卢森堡最后总结说,“但是我要强调,无论采取什么模式,都必须确保工人们的主体地位。这是我们革命的底线。”
会议结束后,工人们三三两两地离开教室,仍然在热烈讨论着刚才的话题。
林站在窗前,望着校园里郁郁葱葱的树木。
安娜悄悄走到他身边,轻声问道:你觉得工人们能理解你的想法吗?
“需要时间。”
林轻声回答,“但是我相信,只要是对工人真正有利的制度,最终一定会被接受。”
“革命不仅是改变制度,更要改变人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