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大学的一间阶梯教室内,冬日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在布满刻痕的木制长椅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飘散着旧书本和粉笔灰的气息,一位年迈的教授正在讲台上慢条斯理地讲解着罗马法的沿革。
林坐在靠窗的位置,专注地记录着笔记。
他的左侧坐着安娜,她不时侧头看他一眼,眼神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情感;
右侧则是格特鲁德,她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圆框眼镜,认真地对照着教材,偶尔偷偷瞥一眼林专注的侧脸,随即又慌乱地移开视线。
就在这时,教室的后门被粗暴地推开,发出一声巨响,打断了教授的讲解。
六个穿着裁剪得体的传统学生社团制服、面色倨傲的年轻人鱼贯而入。
他们胸前别着黑-白-红三色的旧帝国徽章,靴子踏在地板上发出整齐而响亮的声响,显然是故意为之。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留着精心修剪的小胡子的金发青年,林记得他叫弗里德里希,是某个极端民族主义学生社团的活跃分子。
他们旁若无人地走到教室前排,目光轻蔑地扫过在场的其他学生。
“瞧瞧这是谁?”
弗里德里希停在林的座位前,故意提高了音量,“我们尊敬的‘俾斯麦’先生,还有他的……女伴们。”
他的同伴们发出一阵不怀好意的哄笑。
安娜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格特鲁德则低下头,下意识地往林的方向靠了靠,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我们在上课,请你们离开。”
林平静地说,手中的笔没有停下。
“上课?”
弗里德里希嗤笑一声,“学习怎么背叛德国吗?”
“学习怎么和那些肮脏的工人、还有你这样的杂种混在一起?”
他的用词让教室里的其他学生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
老教授在讲台上不安地推了推眼镜,却不敢出声制止。
“弗里德里希,注意你的言辞。”
林终于放下笔,抬起头,目光冷峻。
“我的言辞?”
弗里德里希俯下身,双手撑在林的桌面上,“我说错了吗?”
“你,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东方杂种,顶着伟大的俾斯麦首相的姓氏,却在散布毒害德国的思想!”
“还有你们,”他转向安娜和格特鲁德,“身为德国女性,却和这种人厮混在一起,真是德意志的耻辱!”
格特鲁德气得浑身发抖,眼镜后的双眼已经泛红。
她试图反驳,却因为激动而说不出话。
“把你们的脏东西带走,滚出我们的大学!”
弗里德里希身后一个瘦高的学生突然伸手,一把抢过格特鲁德放在桌上的笔记本,随手扔在地上。
“还给我!”
格特鲁德惊叫道,声音带着哭腔。
混乱中,另一个戴着单边眼镜的学生趁机一把夺过格特鲁德鼻梁上的眼镜,得意地在手中把玩:
“看看这个,一副工人的破眼镜!”
“难怪会和这种人混在一起。”
格特鲁德顿时失去了清晰的视野,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她慌乱地伸手想要夺回,却被对方轻易躲开。
泪水在她眼眶中打转,不仅是出于愤怒和屈辱,更因为是在林面前遭受这样的羞辱。
“够了。”
林缓缓站起身,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把眼镜还给她。”
林盯着那个抢走眼镜的学生,一字一顿地说。
“凭什么?”
那个学生挑衅地晃了晃手中的眼镜,“有本事自己来拿啊,东方杂种!”
就在那一瞬间,林动了。
他的动作快得超乎所有人的预料。
在格特鲁德模糊的视线中,只能看到一个矫健的身影如猎豹般跃出。
只见林左手如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扣住对方持眼镜的手腕,同时身体微侧,右拳如同出膛的炮弹,自下而上狠狠地击打在对方的下颚。
“砰”的一声闷响,伴随着牙齿撞击的令人牙酸的声音。
那个学生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就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在地上,手中的眼镜也飞了出去。
林在眼镜落地前稳稳地接住了它。
整个教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连弗里德里希和他的同伙都愣在原地,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林缓缓直起身,将眼镜轻轻放在格特鲁德颤抖的手中。
他的动作异常轻柔,仿佛刚才那雷霆一击不存在一般。
“没事了。”
他低声对格特鲁德说。
格特鲁德戴上眼镜,视野重新变得清晰。
她首先看到的,就是林那双深邃而坚定的眼睛。
那一刻,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脸颊泛起红晕。
刚才的恐惧和屈辱仿佛都被这一眼驱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和……羞涩。
她慌忙低下头,小声嗫嚅道:“谢……”
“谢谢你,林。”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蕴含着难以掩饰的情愫。
“你……你竟敢……”
弗里德里希终于反应过来,脸色因愤怒而扭曲,“你这个野蛮的东方杂种!”
“你知道你打的是谁吗?”
林没有理会他,而是转向其他几个民族主义学生,声音冷得像冰:“还有谁想试试?”
他的目光扫过剩下的五人,那眼神中蕴含的杀气让这些平日里只会逞口舌之快的学生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地上那个学生还在痛苦地呻吟,嘴角渗出血丝,显然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了。
“你……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弗里德里希色厉内荏地喊道,一边示意同伴扶起地上的伤者,“我们走!”
六个来时不不可一世的学生,此刻狼狈地搀扶着同伴,在满教室学生复杂的目光中匆匆离去。
教室里依旧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林。
他们印象中那个总是冷静沉着、善于理论的年轻学者,竟然有如此凌厉的身手。
“林……”
安娜轻声唤道,她的声音还带着一丝颤抖,眼神复杂地看了看林,又看了看脸颊绯红的格特鲁德,“你没事吧?”
林摇了摇头,转向格特鲁德:“你的眼镜没事吧?”
格特鲁德摸了摸完好无损的眼镜框,声音依然很轻:“没……没事。”
她不敢直视林的眼睛,心跳依然很快。
刚才林为她挺身而出的画面在她脑海中不断回放,那份果断和勇敢让她感到一阵悸动。
老教授这时才战战兢兢地开口:“冯·俾斯麦先生,我想你今天最好先离开。”
“我会向学校说明情况,但那些学生……他们的家族在柏林很有势力。”
林点了点头,开始收拾自己的物品。
他注意到教室里其他学生投来的目光——有敬佩,有恐惧,也有不解。
在离开教室的路上,安娜紧紧跟在林身边,而格特鲁德则默默地走在林的另一侧,时不时偷偷抬眼看他。
当林的目光偶尔转向她时,她就像受惊的小鹿般立刻低下头,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
“你从哪里学会那样打架的?”
安娜忍不住再次问道,声音中带着好奇与担忧。
林的目光望向远方,仿佛穿越了时空:“在一个遥远的地方。”
他没有再多说,但安娜能感觉到,在这个神秘的男人身上,还隐藏着太多她不知道的秘密。
而格特鲁德听着这段对话,对林的倾慕中又添了几分好奇。
这个看似文雅的青年,不仅拥有深邃的思想,还藏着如此强悍的一面。
她摸了摸鼻梁上的眼镜,感觉它似乎还残留着林手掌的温度,脸上不禁又泛起一阵热意。
今天发生的事,恐怕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一个小小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