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歌者》
第一章 寂静中的异响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在空旷寂静的校园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有些刺耳。萧凛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将书本合上,打了个哈欠。凌晨的学习效率总是不高,尤其是当窗外月光被厚厚的云层遮蔽,宿舍楼里只剩下几盏昏黄的路灯,投下摇曳不定的影子时,睡意更容易侵袭。
他住在一栋有些年头的六层宿舍楼里,这栋楼和学校里那几栋新建的现代化宿舍不同,墙体斑驳,墙皮微微剥落,露出里面灰黑色的水泥,走在楼道里,甚至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霉味和灰尘混合的气息。但这已经是他大二能申请到的最好条件了——至少水电稳定,没有蟑螂老鼠成灾。
同宿舍的另外两个人,一个叫李浩,早已进入梦乡,发出轻微而均匀的鼾声;另一个是王帅,戴着耳机,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滑动,似乎在追什么剧,对外界的一切漠不关心。
萧凛轻手轻脚地爬上自己的上铺,躺下后,他习惯性地望着天花板。天花板上有一块水渍,形状像一片模糊的叶子,他看了很久,渐渐有些迷糊。
就在他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前一刻,一阵极其微弱、缥缈的声音,突兀地钻进了他的耳朵。
那声音很轻,像是一个女人的哼唱,断断续续,不成曲调,仿佛隔着厚厚的墙壁,又像是直接响在他的脑海里。旋律陌生,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悲伤和诡异。
萧凛猛地睁开眼睛,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
“谁?”他下意识地低语了一声,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突兀。
宿舍里一片沉寂,只有李浩均匀的呼吸声和王帅手机屏幕微弱的亮光。窗外,风似乎大了一些,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是幻觉吗?因为熬夜太久,精神紧张产生的幻听?
他侧耳倾听,试图再次捕捉那奇怪的声音。这一次,没有了。夜,似乎又恢复了它应有的宁静。
也许真的是幻听吧。萧凛安慰自己,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了,明天还有好几门考试。他翻了个身,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不去想那奇怪的歌声。
然而,过了大约十几分钟,那缥缈的哼唱声再次响起。
这次清晰了一些,虽然依旧断断续续,但能听出大概是一个女声,唱着一种他从未听过的,带着古老韵味的调子。歌声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哀怨和缠绵,像是在诉说着一段尘封的心事,又像是在进行一场无人聆听的哀悼。
萧凛一个激灵,睡意全无。他屏住呼吸,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歌声是从哪里来的?
绝不是宿舍里发出的。李浩睡得很沉,王帅也摘下了耳机,房间里安静得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难道是楼上传来的?这栋宿舍楼隔音效果并不好,楼上偶尔会传来脚步声或者说话声。但萧凛仔细分辨,歌声似乎并不完全来自正上方,倒像是从……四面八方?或者说,是从墙壁里渗透出来的?
他悄悄爬下床,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到自己靠近窗户的床位边,小心翼翼地撩开窗帘一角,向外望去。
宿舍楼的走廊一片漆黑,只有楼梯口应急灯散发着惨淡的绿光。窗外,是黑黢黢的校园,只有远处行政楼还亮着几盏灯。风吹过树叶,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没有异常。
但那歌声还在继续,如泣如诉,萦绕在耳边,挥之不去。
萧凛感觉头皮有些发麻。他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但这种无法解释的、充满诡异气氛的声音,确实让人心底发怵。
会不会是……学校里流传的那个“夜半歌者”的传说?
他读大一的时候,曾隐约听说过一些关于老校区的怪谈。其中一个,就是说在半夜,尤其是阴雨天或者月圆之夜,老校区那栋废弃的旧教学楼里,会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的歌声。有人说那是当年文革时期被迫害致死的一个女学生,也有人说是一个热爱歌唱却意外身亡的文工团演员。众说纷纭,但都指向一个悲伤而恐怖的故事。
这栋他们住的宿舍楼,虽然不是那栋彻底废弃的旧楼,但也算是老建筑了,据说以前也属于旧校区的一部分。难道……
萧凛甩了甩头,觉得自己一定是小说看多了,或者是太累了。废弃的教学楼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而且早就被封锁了,怎么可能隔着这么远还能听到歌声?这声音更像是就在身边。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宿舍门口,把耳朵贴在冰冷的铁门上。
外面走廊里,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除了风声,什么也听不到。
那歌声……仿佛消失了。
就在他以为刚才只是错觉,准备放松下来回到床上时,那悲伤的哼唱,如同鬼魅般,再次幽幽地响起。这一次,似乎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就在门外!不,更像是……就在门外的走廊里!
萧凛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猛地后退几步,撞到了床沿,疼得他龇牙咧嘴,但此刻他完全顾不上疼痛。
他死死地盯着宿舍门,额头渗出了冷汗。门板似乎微微震动着,仿佛门外有什么东西在用无形的力撞击着。
那歌声持续不断,婉转凄凉,像一把钝刀子,慢慢割着人的神经。
萧凛看了一眼床上的李浩和王帅。他们依然毫无察觉,沉浸在各自的睡眠和手机世界里。
他该怎么办?叫醒他们?他们会相信吗?会不会觉得他是疯了?万一……万一真的有什么东西在外面呢?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想逃,想立刻离开这个宿舍,跑到人多的地方去。
但双脚却像生了根一样,动弹不得。他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听着门外那越来越清晰的歌声,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未知的恐惧之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十几分钟,那歌声的音调渐渐变了,变得急促而尖锐,仿佛带着无尽的痛苦和绝望。最后,像是被人猛地掐断了琴弦,戛然而止。
宿舍里再次恢复了死寂。
萧凛浑身脱力,冷汗湿透了后背。他扶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结束了?就这么结束了?
他不敢开门去看,也不敢下床。他就那样靠着墙,蜷缩在门后的角落里,直到窗外透进一丝微弱的晨曦,宿舍里隐约传来李浩起床洗漱的声音,他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然而,昨晚那诡异的歌声,却像一道深深的烙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知道,平静的校园生活,似乎从这一刻起,被打破了。那个关于“夜半歌者”的传说,可能不再仅仅是传说。
第二章 破碎的旋律与低语
第二天一早,萧凛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醒来。昨晚的经历让他疲惫不堪,精神萎靡。
早餐时,他把昨晚听到歌声的事情告诉了李浩和王帅。
“什么?你确定不是幻听?”李浩嘴里塞满了包子,含糊不清地问,脸上写满了怀疑。
“我觉得不像。”萧凛皱着眉,“声音很清晰,就在走廊里。而且……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就是……很吓人。”
王帅推了推眼镜,表情严肃了一些:“你有没有听清楚唱的是什么?”
萧凛努力回忆着:“旋律很奇怪,不是我现在听的流行歌。断断续续的,好像……好像在哼一首古老的歌谣?记不太清了,只觉得很悲伤。”
“深夜歌声……”王帅若有所思,“听起来确实有点像那个‘夜半歌者’的传闻。”
“别自己吓自己。”李浩拍了拍萧凛的肩膀,“老校区的传说多了去了,什么鬼影啊,滴水声啊,都是学生瞎编乱造的,为了找刺激。咱们住的这栋楼虽然老了点,但肯定没什么问题。说不定是你最近压力太大,加上环境老旧,有点幻听。”
萧凛沉默了。他知道李浩说得有道理,但他内心的不安却无法完全消除。那种身临其境的恐惧感太过真实。
“不管怎么样,以后晚上睡觉都小心点吧。”王帅提醒道,“尤其是你,萧凛,昨晚是你第一个听到的,说不定……那东西对你有点‘兴趣’?”
萧凛打了个寒颤,没再说什么。
上午的课程枯燥乏味,萧凛却无法集中精神。他时不时地会想起昨晚的歌声,想起那空旷走廊里的回响,想起门板轻微的震动。他甚至在网上搜索了关于“夜半歌者”的信息,但结果大多是些语焉不详的学生论坛帖子,或者是一些耸人听闻、缺乏根据的都市传说,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午休时,萧凛无意识地在校园里闲逛,不知不觉走到了学校的老校区附近。老校区早已废弃多年,大部分建筑都被拆除或改建,只留下几栋孤零零的旧楼,被一圈铁栅栏围着,上面挂着“闲人免进,注意安全”的牌子。铁栅栏锈迹斑斑,有些地方已经破损,露出里面杂草丛生的院落。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座三层高的灰砖教学楼。它的门窗都被木板封死了,墙面斑驳,爬山虎肆意生长,让它看起来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匍匐在校园的角落里,充满了阴森的气息。
这里,一定就是传说中“夜半歌者”的源头——那栋废弃的旧教学楼。
萧凛站在铁栅栏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看。理智告诉他,废弃的教学楼里充满了危险,而且很可能是学校明令禁止进入的。但昨晚的歌声仿佛有一种魔力,牵引着他,让他有种想要探寻真相的冲动。
就在这时,他看到一个穿着清洁工制服的老人,拿着扫帚和簸箕,从旁边的一栋附属建筑里走出来,准备离开。
“大叔!”萧凛鼓起勇气喊了一声。
老人停下脚步,转过头,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眼神浑浊。
“大叔,您好。我想问一下,那栋旧教学楼……”萧凛指了指里面被封死的灰砖楼,“里面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老人浑浊的眼睛看了萧凛一眼,又看了看那栋旧楼,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后生仔,好奇心不要太重。那地方邪门得很,以前出过事。听说是文革那会儿,有个女娃儿,说是文工团的,唱得挺好,被打成什么……牛鬼蛇神,后来就……咳,具体的也说不清了,都是些陈年旧事了。”
“那……真的有歌声传出来?”萧凛追问。
“谁知道呢?”老人含糊地说,“老辈人传得神乎其神的。这些年,倒是没听说有人亲眼见过什么,不过……有时候晚上值班,倒是能隐约听到点奇怪的声音,风声啊,树叶响啊,反正说不清楚。年轻人,别去那里瞎转悠,小心惹上麻烦。”
说完,老人不再理会萧凛,佝偻着背,慢慢走出了校门。
老人的话虽然模糊,却更加印证了那个传说的存在,也让萧凛心中的不安更深了。如果旧楼真的那么邪门,昨晚的歌声会不会就是从那里飘出来的?可是,两栋楼之间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而且还有围墙阻隔,声音怎么可能传得过来?
他带着满腹的疑问和更加沉重的心情,离开了老校区。
下午,萧凛在图书馆查阅资料,试图找到一些关于学校历史的记录,特别是关于文革时期学校文工团的事情。然而,学校的公开历史档案大多只记录一些光鲜的成就和重要事件,对于那些敏感的、负面的历史,往往讳莫如深,或是语焉不详。
他找到一本几十年前的校刊合订本,里面大多是些歌功颂德的报道和学生们写的积极向上的文章。但在一堆泛黄的纸张中,他偶然发现了几页残缺的记录,似乎是被人为撕毁后又勉强拼接起来的。
其中一页,提到了“校园文工团”,并附有一张模糊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群穿着那个年代特色服装的年轻人,笑容灿烂,充满朝气。他们的脸庞大多模糊不清,但有一个坐在前排弹着琵琶的女孩,侧脸轮廓依稀可见,眉眼清秀,眼神纯净。
就在这张照片的下方,有几行被墨水涂黑大半的字,隐约能看到几个关键词:“……错误批判……意外……沉……”
后面的字迹完全模糊不清,无法辨认。
萧凛的心跳漏了一拍。难道,这个女孩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夜半歌者”?她是因为被错误批判而遭遇了不幸?
他试图从其他页面找到更多线索,但关于文工团的部分,大多只有零星片语的赞美之词,没有任何关于悲剧事件的记载。
傍晚时分,萧凛疲惫地回到宿舍。李浩和王帅都不在,大概是去吃晚饭或者参加社团活动了。
宿舍里空无一人,更加显得寂静。萧凛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昨晚的歌声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他拿出纸笔,凭着记忆,试图将那晚听到的、破碎的旋律记录下来。但他发现,那旋律非常古怪,时而高亢,时而低沉,节奏也变幻不定,根本无法用常规的音符记录。而且,他记得的也只是零星的片段,大部分都已模糊。
就在他对着那张写满了毫无意义符号的纸发呆时,宿舍里突然响起了……
一阵轻微的响动。
像是……有人在翻动书页?
萧凛猛地抬起头,竖起耳朵。
声音来自李浩的书桌方向。
难道是李浩回来了?他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李浩?”萧凛试探着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
翻动书页的声音还在继续,缓慢而有节奏,哗啦啦,哗啦啦……
萧凛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不对劲。
他慢慢地站起来,小心翼翼地向李浩的书桌走去。宿舍里的光线已经很暗了,只有窗外路灯的光线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形成一道道光柱,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
越靠近李浩的书桌,那翻动书页的声音就越清晰。
然而,当他走到书桌旁时,却发现……
李浩并不在这里。他的椅子好好地放在桌子下面,桌面上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什么书。
那翻动书页的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萧凛头皮一阵发麻,冷汗瞬间冒了出来。他猛地转身,看向宿舍的另一边,王帅的床位。
王帅也还没回来。
整个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和那诡异的、不知从何而来的翻书声。
不,不对。
萧凛屏住呼吸,仔细倾听。
声音……似乎是从……墙壁里面传来的?
他走到自己靠墙的上铺下面,把耳朵贴在墙上。
没错!那哗啦啦翻动书页的声音,还有……隐约的、细微的哼唱声……正是从墙壁的另一面传过来的!
是隔壁宿舍?
萧凛敲了敲墙壁。声音很沉闷,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而且,这个时间,隔壁宿舍的人应该也回来休息了吧?
他犹豫了一下,掏出手机,想给隔壁宿舍的同学打个电话问问。但就在他解锁手机屏幕的瞬间,那翻书的哗啦声和细微的哼唱声,突然……停止了。
宿舍里再次恢复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萧凛站在原地,心脏狂跳不止。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对着一堵冰冷的、隐藏着无数秘密的墙。这堵墙的另一边,到底是什么?
是昨晚那个歌声的来源吗?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他看了一眼窗外,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大地。明天……他该怎么办?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李浩和王帅?或者……报警?
但警察会相信这种事情吗?只会把他当成精神失常的学生吧。
就在他心烦意乱之际,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王帅打来的。
“喂?怎么了?”萧凛连忙接起电话。
“萧凛,你……你现在在宿舍吗?”王帅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促,甚至带着一丝颤抖。
“在啊,怎么了?你没回来吗?”萧凛有些奇怪。
“我……我刚回到宿舍楼下,看到……看到李浩……他从旧教学楼的方向走出来!”王帅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语气中的惊恐显而易见。
“什么?!”萧凛大吃一惊,“不可能啊!李浩一直跟我在一起吃晚饭的,之后我们不是一起回宿舍的吗?你是不是看错了?”
“我没看错!”王帅肯定地说,“时间大概在八点左右,我看到李浩一个人从旧校区那边走出来,低着头,走路的样子……很奇怪,摇摇晃晃的,像个提线木偶。我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反应。我不敢过去,怕他看见我,就赶紧回宿舍给你打电话了。”
萧凛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李浩……旧教学楼……
这怎么可能?!
他明明和自己一起吃的晚饭,之后两人还一起去超市买了点东西,然后一起回了宿舍,直到刚才他去敲李浩的门,发现他不在!
难道……刚才在宿舍里听到的翻书声和哼唱声……是李浩发出的?可他根本就不在宿舍里!
或者……刚才看到的李浩……是……鬼?!
这个念头让萧凛不寒而栗。
“萧凛,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帅的声音带着恐惧,“我觉得……李浩可能出事了!”
萧凛握紧了手机,大脑一片混乱。他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挂了电话,他冲出宿舍,冲向楼梯口。他要去旧教学楼看看!他要知道李浩到底在哪里!
就在他即将跑下楼梯的时候,他看到李浩……从楼梯上慢慢地走了上来。
李浩的脸色苍白得吓人,眼睛空洞无神,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他就那样一步一步地走着,动作僵硬,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李……李浩?”萧凛试探着叫了一声。
李浩抬起头,看了萧凛一眼。他的眼神涣散,仿佛根本没有认出萧凛。
然后,他继续往上走,径直朝着萧凛的宿舍走来。他的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微弱的光。
萧凛下意识地后退,挡住了宿舍门口。
“李浩,你怎么了?你刚才去哪里了?”萧凛的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
李浩没有回答,只是停在萧凛面前,抬起手,将手里拿着的东西,缓缓地举到了萧凛的面前。
那是一张……黑色的、质地奇特的……像是……乐谱?
不,不完全是乐谱。上面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扭曲而诡异,既像是音符,又像是某种不知名的文字或图腾。纸张的边缘焦黑卷曲,仿佛是被火烧过。
萧凛看着那张乐谱,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和恶心感涌上心头。他感觉自己仿佛看到了无数扭曲的影子在乐谱上跳动,耳边再次响起了那悲伤而诡异的歌声,比昨晚更加清晰,更加凄厉!
“不……不要!”萧凛痛苦地捂住耳朵,连连后退。
就在这时,李浩空洞的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他的嘴角咧开一个更大的弧度,几乎要咧到耳根,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
然后,他用一种极其缓慢,却又清晰无比的声音说道:
“唱……吧……”
“为你……而唱……”
第三章 旧楼魅影与破碎的真相
“为你……而唱……”
李浩口中吐出的这几个字,如同冰锥般刺入萧凛的耳膜。他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室友,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眼前的李浩,哪里还是那个平时大大咧咧、有点憨厚的室友?他的眼神空洞,表情僵硬,动作诡异,完全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你……你不是李浩!”萧凛鼓起勇气,声音因恐惧而颤抖,“李浩在哪里?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对面的“李浩”歪了歪头,脸上露出一个僵硬而诡异的笑容:“我就是……李浩啊……呵呵……”
他发出一阵不似人声的、干涩的笑声,手中的黑色乐谱在手中无风自动地翻动着,上面的诡异符号仿佛活了过来,在昏暗的光线下扭动着。
“快……唱……”他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听……歌……”
萧凛感觉一股强大的、无形的力量正在压迫着自己,让他喘不过气。他下意识地想要逃跑,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根本挪不动步子。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王帅!他显然是听到了楼上的动静,匆忙跑了上来。
“萧凛!你怎么样?!”王帅看到眼前的景象,也惊呆了,“这……这人是李浩?!”
“王帅……快跑!”萧凛用尽全身力气喊道,“他……他不是李浩!”
然而,王帅并没有逃跑,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李浩”手中的黑色乐谱,脸上露出了混合着恐惧和极度震惊的表情。
“这……这是……《幽魂引》?”王帅的声音也在发抖,“不可能……这本曲谱……早就失传了!”
“幽魂引?”萧凛不解地看着王帅,“这是什么?”
“一本……非常古老、非常邪门的曲谱!”王帅快步冲到萧凛身边,抓住他的胳膊,“传说用特殊方法谱写而成,能够勾起人心底最深的恐惧和欲望,甚至……能够操控人的灵魂!萧凛,快!我们离开这里!”
王帅拉着萧凛,想要后退。但“李浩”却挡在了他们面前,手中的乐谱散发出一股阴冷的气息,让他们无法靠近。
“唱……”李浩(或者说,附身在他身上的东西)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多好听的歌啊……你们……不想听吗?”
那悲伤而诡异的歌声,再次在走廊里回荡起来。这一次,不再是之前的断断续续和缥缈,而是变得异常清晰、响亮,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同时吟唱,充满了哀怨、痛苦和不甘,如同实质般冲击着他们的耳膜和心脏。
萧凛感觉头痛欲裂,眼前开始出现各种模糊的幻象。他仿佛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独自一人站在破旧的舞台上,对着空无一人的观众席深情歌唱,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是她……是那个文工团的女孩……”王帅痛苦地捂住耳朵,艰难地说道,“这首歌……是她的绝唱……《幽魂引》……是用她的血……写成的……”
“血……写成的?”萧凛惊恐地看向“李浩”。
“传说……她在被批斗的那天晚上,逃了出来,躲进了这栋旧教学楼……”王帅的声音断断续续,显然也快撑不住了,“她用自己的鲜血,蘸着自己的头发,在撕碎的校刊残页上……写下了这首曲子……然后……就再也没人见过她……”
“她的灵魂……被禁锢在了这里……她的歌声……充满了怨念……任何人听到……都会被迷惑心智……成为她的……替身……”
成为她的替身?!
萧凛骇然地看向“李浩”。难道……李浩是被这个女亡魂选中,成为了新的“歌者”?!
“不……放开他……放开我的室友!”萧凛挣扎着,试图摆脱幻象带来的痛苦。
“救救我……救救我……”被附身的“李浩”突然发出了李浩自己的声音,但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它……它在控制我……我……我不想唱歌……”
“太晚了……”一个冰冷的、带着女性特有的尖细嗓音,突兀地从“李浩”的身体里发出来,与李浩的声音重叠在一起,“他的灵魂……已经属于我了……呵呵呵……”
话音未落,“李浩”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然后猛地抬起了头。他的眼睛里,李浩的神采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邃而怨毒的幽蓝色光芒。
他的身体开始诡异地扭曲、拉长,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青白色,关节发出咔咔的脆响。短短几秒钟内,李浩的身影,竟然变成了一具穿着校服的、干瘪枯瘦的……女尸?!
不,不完全是尸体。她的身体似乎还保留着一些生前的特征,比如那身洗得发白的蓝布工装,以及一头乌黑的长发,只是她的脸……已经完全腐烂,眼睛是两个黑洞,嘴巴裂开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露出参差不齐的发黑牙齿。
一股浓烈的腐臭味弥漫开来。
真正的李浩……可能已经……
萧凛和王帅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抵住了墙壁,退无可退。
“美丽的……声音……”女尸(或者说,是那个亡魂占据李浩的身体)发出嘶哑而难听的笑声,她的头颅不自然地歪向一边,空洞的眼眶仿佛锁定了他们,“来……听我唱歌……”
她缓缓地抬起一只枯瘦、青筋暴起的手,指向他们。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指示牌突然闪烁起来,发出刺眼的红光。紧接着,一阵急促而响亮的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
“谁在那里?!学校已经锁门了!都给我出来!”一个粗犷而严厉的声音响起。
是保安!
似乎是王帅之前打电话求救时,惊动了保安室。也可能是他们刚才的喊叫和打斗声(如果那能算打斗的话)引来了巡逻的保安。
女尸听到保安的声音,动作明显一顿,身上散发出的怨气和寒意似乎减弱了一些。她怨毒地瞪了萧凛和王帅一眼,然后猛地将手中的黑色乐谱朝着他们扔了过来!
萧凛下意识地想要躲避,但乐谱却仿佛长了眼睛一样,擦着他的脸颊飞过,落在了地上。
女尸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透明,最终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被附身的李浩的身体,则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瘫软在地,恢复了之前苍白昏迷的状态。
走廊里瞬间只剩下萧凛、王帅急促的喘息声,以及越来越近的保安的脚步声和手电筒光束。
“喂!刚才谁在上面?!”保安推开虚掩的楼梯间大门,用手电筒四处照射。
“我……我们在这里!”萧凛定了定神,拉着还在瑟瑟发抖的王帅,从藏身的墙角走了出来,指着地上昏迷的李浩,“我们看到李浩从外面回来,行为很奇怪,然后他就……就晕倒了!”
保安用手电筒照了照李浩苍白的脸,又看了看一片狼藉的走廊,皱起了眉头:“李浩?他不是应该在宿舍睡觉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们也不知道……”萧凛和王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和无奈。
保安显然不相信他们的话,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解释。他拿起对讲机,呼叫支援,同时用对讲机通知楼下的同事,查看监控,寻找可能失踪的其他学生。
很快,更多的保安和宿管阿姨赶了过来。看到昏迷的李浩和地上的黑色乐谱(保安似乎对那乐谱并不在意),他们也感到事情有些蹊跷。
最终,李浩被送往了校医院进行检查。万幸的是,他只是受到了严重的惊吓和精神刺激,导致暂时性昏迷,并没有生命危险。医生推测,可能是学业压力过大,加上环境因素,诱发了急性应激反应。
而萧凛和王帅,则被带到了保安室,接受询问。
面对保安的盘问,他们只能一遍遍地重复着昨晚听到歌声、今天看到李浩从旧楼方向回来并且行为诡异、最后在走廊里遇到“李浩”(亡魂附体)的离奇经历。
保安们听得面面相觑,虽然觉得事情很蹊跷,但萧凛和王帅的精神状态看起来确实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而且李浩昏迷不醒也是事实。至于所谓的“亡魂”、“歌声”,他们显然认为这只是年轻人过度紧张产生的臆想。
“行了行了,小同学,”一个年纪稍大的保安不耐烦地挥挥手,“我看你们就是看恐怖片看多了,再加上李浩这小子可能真有点什么毛病,你们被他吓到了。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吧。李浩我们会通知他辅导员,你们……都回去好好休息吧,以后晚上别乱跑,尤其别靠近那栋旧楼,知道吗?”
萧凛和王帅还想争辩,但看着保安们明显不想再听下去的态度,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
离开保安室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一夜未眠的两人,身心俱疲。
“萧凛……我们……该怎么办?”王帅的声音充满了迷茫和恐惧,“这一切……太诡异了。那个亡魂……她还会再出现吗?李浩……他还能醒过来吗?”
萧凛沉默了。他抬头望向旧校区那栋被铁栅栏围住的旧教学楼的方向。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那栋旧楼在晨曦微光中,像一个蛰伏的巨兽,静静地等待着下一个夜晚的降临。
他知道,事情绝没有结束。那个叫做《幽魂引》的黑色乐谱还留在现场,那个被附身的李浩虽然暂时脱离了危险,但谁知道那亡魂会不会再次找上他,或者找上其他人?
更重要的是,那个悲伤而怨恨的女亡魂,她到底是谁?她当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她的歌声会具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仅仅是因为怨念吗?
还有,为什么昨晚的歌声会出现在他们宿舍附近?难道那堵墙后面,真的隐藏着什么秘密?
回到宿舍时,李浩还在昏睡。宿管阿姨已经来过,简单询问了几句,得知李浩“精神失常”晕倒后,也只是叮嘱他们好好照顾他,没有再多问。
萧凛和王帅守在李浩的床边,一夜未眠的疲惫和恐惧让他们几乎崩溃。他们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能在不安中等待。
萧凛的目光,落在了书桌上。那里放着他昨晚凭着记忆画下的、破碎的旋律片段,以及他从校刊上看到的、关于那个弹琵琶的女孩的模糊照片。
他隐隐觉得,解开这一切谜团的关键,可能就隐藏在那首《幽魂引》的旋律里,隐藏在那个女孩悲惨的过去里。
他必须找到真相。不仅仅是为了自救,为了救李浩,也是为了……给那个沉寂了数十年的亡魂,一个可能的交代。
第四章 寻找线索与禁忌之曲
接下来的几天,校园里表面上恢复了平静,但暗流却在涌动。
关于“夜半歌者”和“旧楼亡魂”的传闻再次甚嚣尘上,版本越传越玄乎。有说亲眼看到白衣女鬼在旧楼窗口飘荡的,有说午夜能听到来自旧楼的哭声和琵琶声的。学校方面加强了安保,尤其是对老校区旧楼的封锁,但越是这样,反而越增加了学生们的好奇心和恐惧感。
萧凛和李浩的宿舍楼里,气氛也变得异常紧张。学生们晚上早早锁好门窗,不敢大声喧哗,生怕惊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李浩在昏迷了两天后终于醒了过来,但他对自己昏迷期间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只记得自己晚饭后有些头晕,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对于萧凛和王帅描述的他在旧楼外出现以及被“附身”的事情,他完全无法相信,只认为是他们为了吓唬自己或者开玩笑。
“我说你们俩,是不是最近恐怖片看多了?编出这种故事来耍我?”李浩苦笑着拍了拍萧凛的肩膀,“行了,别自己吓自己了。肯定是最近压力太大了,都出现幻觉了。”
萧凛看着李浩恢复如常的样子,心里却更加沉重。他知道,李浩可能真的只是失去了那段被附身的记忆,或者说,是那段记忆被某种力量屏蔽了。但他不能确定,如果亡魂再次出现,李浩是否还会成为目标。
他和王帅决定,不能再坐以待毙。他们必须主动调查,找到关于那个女亡魂和《幽魂引》的更多线索。
他们首先想到的,还是那栋废弃的旧教学楼。虽然保安看得很严,但他们还是决定找机会潜进去看看。也许能在里面找到一些关于当年事件的蛛丝马迹。
这无疑是一件非常冒险的事情。旧楼里充满了未知的危险,不仅可能再次遇到那个恐怖的亡魂,建筑本身也可能因为年久失修而坍塌。
但他们别无选择。
周末晚上,趁着夜色和保安换班的空档,萧凛和王帅避开监控,悄悄翻越了旧校区外围的铁栅栏。旧校区里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荒草和树木的呜咽声。被封死的旧教学楼像一头沉默的巨兽,矗立在黑暗中,散发出令人不安的气息。
他们绕到教学楼的后方,那里有一扇窗户的木板似乎松动了一些。王帅身材比较瘦小,自告奋勇地钻了进去。萧凛在外面帮他照明,不一会儿,王帅就从里面打开了那扇窗户。
两人小心翼翼地潜入了阴暗潮湿的教学楼内部。一股浓重的灰尘和霉味扑面而来,呛得他们直咳嗽。楼道里一片漆黑,脚下的地板踩上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仿佛随时都会塌陷。
借着手机微弱的光线,他们看到墙壁上布满了污渍和涂鸦,一些褪色的标语依稀可见,内容大多是关于革命和斗争的,字迹模糊,充满了年代感。
他们沿着楼梯,一层一层地向上探索。一楼似乎是一个礼堂,舞台还在,但上面堆满了杂物和垃圾。墙壁上残留着一些红色的印记,像是曾经悬挂过什么标语。
二楼是几间教室和教师办公室。教室里的课桌椅早已被搬空,只剩下一些散落在地的碎纸片和钉子。办公室里也是空空如也,只有一些被撬开的木柜,里面同样空无一物。
他们的目标是三楼。根据王帅之前的猜测,《幽魂引》这种特殊的曲谱,很可能与音乐有关,而三楼以前据说是学校的艺术系所在地,也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三楼的楼道比下面两层更加破败。走廊尽头有一扇门,门牌上依稀可以看到“音乐教室”的字样。门是锁着的,但锁已经很旧了,王帅用一根从教室里找到的铁丝,费了些力气,把它捅开了。
推开门,一股更加强烈的霉味和灰尘味涌了出来。房间不大,里面摆放着几架落满了厚厚灰尘的钢琴和风琴,还有一些蒙尘的乐谱架和杂物。
借着手机光线,他们在角落里的一个破旧乐谱架上,发现了一些东西。
是一些……乐谱。
大部分乐谱都已经受潮发霉,字迹模糊不清。但其中有几本,似乎保存得相对完好一些。萧凛拿起其中一本,封面上用娟秀的钢笔字写着——《幽魂引》。
真的是它!
萧凛的心脏猛地一跳。他颤抖着手,翻开了乐谱的第一页。
里面的音符并非寻常的五线谱,而是一种极其古老的记谱方式,旁边还有一些奇怪的注解,像是某种咒语或者仪式的步骤。曲调诡异而悲伤,充满了压抑和不祥的气息。
就在萧凛专注于研究乐谱的时候,王帅突然发出了惊呼。
“萧凛!你看这里!”
萧凛连忙走过去。王帅指着乐谱架旁边的墙壁。那里的墙皮剥落得比较严重,露出了里面红色的砖块。而在砖块之间的缝隙里,似乎塞着什么东西。
他们小心翼翼地取下那块松动的砖头,发现里面塞着一本……日记本!
日记本的封面是深蓝色的硬壳,已经磨损得很厉害,边角卷曲,但看起来保存得还算完好。封面上没有任何文字。
萧凛深吸一口气,翻开了日记本。
日记本的主人,用娟秀的字迹记录着她的日常。从字迹和内容来看,日记的主人,很可能就是那个传说中在旧楼里死去的、文工团的女孩——白霜(这是萧凛从日记中得知的名字)。
日记的开头,记录的大多是她在文工团排练的日常,对音乐的热爱,以及对未来的憧憬。她提到自己最喜欢弹奏琵琶,梦想着有一天能创作出属于自己的一首歌。
然而,随着日记往后翻,字迹开始变得潦草,内容也逐渐充满了不安和恐惧。
她开始提到学校里气氛的变化,提到了“运动”,提到了针对“牛鬼蛇神”的批判。她隐晦地表达了对某些人和事的不满,以及对自身处境的担忧。
“……他们开始怀疑我,监视我。仅仅因为我父亲的身份……就认定我和‘资产阶级’有联系?就因为我喜欢西方古典音乐,就给我扣上‘崇洋媚外’的帽子?这简直是荒谬!”
“……今天又开批斗会了。他们让我站在台上,戴着高帽子,被人推搡辱骂。我看到了张老师……他一句话都不敢说。我很害怕……”
“……他们拿走了我的琵琶,说那是‘封资修’的毒瘤。那是父亲留给我的遗物,是我唯一的慰藉……没有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日记的字里行间,充满了绝望和痛苦。萧凛和王帅看得心惊肉跳。
最后几页日记,记录的时间越来越接近传说中她出事的那个夜晚。
“……他们要把我送到什么地方去……我不去!我是无辜的!”
“……夜深了,我必须逃走。我知道一条路,可以通到后面那栋旧教学楼……也许,那里是我的归宿……”
“……他们追来了……我不能被抓住……如果我死了,请让我的歌声,替我控诉这一切……”
日记的最后一页,只用颤抖的笔迹,画了一个扭曲的音符,和一行血红的字:
“以吾之血,祭我亡魂!《幽魂引》,启!”
看到这里,萧凛和王帅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真相……似乎渐渐清晰起来。
白霜,一个热爱音乐的年轻女孩,因为出身问题,在文革的动荡中被错误地批判和迫害。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她逃进了这栋旧教学楼,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谱写了这首充满怨念的《幽魂引》,并将自己的灵魂禁锢于此,只为向世人诉说她的不公和痛苦。
她的怨念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她的歌声(或者说,是《幽魂引》本身的力量)能够影响人的心智,甚至在特定的条件下,能够短暂地操控人的身体。
“所以……那个附身在李浩身上的……就是白霜的亡魂?”王帅的声音带着恐惧。
“恐怕是。”萧凛脸色凝重,“她被困在这里几十年,怨念无法消散。《幽魂引》不仅是她的绝唱,也是她维持灵魂存在,甚至试图复仇或解脱的媒介。”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王帅问道,“把日记和乐谱带走?交给学校?”
萧凛摇了摇头:“交给学校……他们会相信吗?就算相信,又会怎么处理?也许会把这些都销毁,或者封存起来。但这样做,能化解白霜的怨念吗?”
他想起了白霜日记中流露出的深深痛苦和不甘。她所求的,或许并非是什么复仇,而是真相大白,是她的冤屈能够被人知晓,是她的灵魂能够得到安息。
仅仅销毁证据,是无法让她安息的。
“我们必须……让她知道,她的冤屈,我们知道了。”萧凛看着手中的日记和乐谱,眼神坚定,“也许……只有找到她真正的仇人,或者让世人了解真相,才能化解她的执念。”
但这又谈何容易?时隔几十年,当年的参与者大多已不在人世,即使还在,真相也可能被掩盖。
“那……《幽魂引》呢?”王帅指着那本诡异的曲谱,“这本书……感觉很危险。它既是怨念的载体,也许……也是解除怨念的关键?”
萧凛沉思着。白霜用自己的血写下《幽魂引》,是为了控诉和铭记。但这曲谱本身似乎蕴含着某种邪恶的力量,能够蛊惑人心。如果被心怀不轨的人得到,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不能让这本书再流传出去。”萧凛做出了决定,“它太危险了。我们必须想办法……毁掉它?”
毁掉它?王帅有些犹豫:“这……能行吗?传说中,用鲜血写成的东西,不是很难被摧毁吗?而且,万一毁掉它,会不会激怒白霜的亡魂,让她变得更加凶戾?”
萧凛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他们现在对《幽魂引》的了解太少,贸然行动可能会带来无法预料的后果。
“先……我们先把日记和乐谱带出去再说。”萧凛最终决定,“我们必须好好研究一下,看看有没有其他的线索,或者……解除怨念的方法。”
他们小心翼翼地将日记和乐谱收好,离开了阴森的音乐教室。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旧教学楼时,萧凛突然听到了一阵……极其微弱的琵琶声。
声音缥缈,断断续续,正是《幽魂引》的旋律!
声音似乎是从……楼上传来的?
旧教学楼只有三层,他们刚才一直在三楼。难道……
萧凛和王帅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和恐惧。
难道白霜的亡魂……一直就徘徊在这栋楼里?他们刚才的研究,她都知道了?她是允许了他们拿走日记和乐谱,还是在警告他们?
两人不敢多留,立刻匆匆离开了旧教学楼。
回到宿舍,他们将门窗紧锁,惊魂未定。
萧凛将那本深蓝色的日记本放在书桌上,轻轻翻开。日记里记录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冰冷的寒意,诉说着一个年轻生命在黑暗年代里的悲剧。
而那本《幽魂引》的曲谱,则被他用一块黑布包裹起来,放在了抽屉的最深处。
他知道,他们接下来要面对的,不仅仅是那个可能在夜晚游荡的亡魂,还有这本充满未知力量的诡异曲谱,以及解开几十年前那桩沉冤昭雪的谜题。
这条路,注定充满了荆棘和危险。
第五章 亡魂的低语与未尽的乐章
自从潜入旧教学楼拿到日记和乐谱后,宿舍里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
萧凛几乎夜不能寐。他常常在深夜听到若有若无的琵琶声,时远时近,如同鬼魅般萦绕在耳边。有时是《幽魂引》那悲伤而诡异的旋律,有时又像是……白霜在弹奏着其他不知名的曲子,充满了无尽的孤独和渴望。
他尝试过用耳塞,但那声音仿佛能穿透一切阻碍,直达心底。
王帅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变得异常沉默,时常对着那本被黑布包裹的乐谱发呆,眼神复杂。他似乎在偷偷研究着什么,但又不敢轻易触碰。
更让他们不安的是,李浩虽然没有再表现出被附身的迹象,但他的状态也很奇怪。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食欲不振,学习成绩也一落千丈。他常常一个人望着窗外发呆,眼神空洞。当萧凛和王帅旁敲侧击地问他是否还记得些什么时,他只是摇头,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觉得心里闷得慌,好像有什么东西压着一样。
萧凛怀疑,李浩虽然没有被直接附身,但可能也被白霜的怨念所影响,或者……他的灵魂,以某种方式与白霜产生了联系。
时间一天天过去,距离期中考试越来越近,但萧凛和王爽却完全无法集中精力复习。他们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找到与白霜沟通的方法,了解她的真正诉求,才能打破这个恶性循环。
他们再次拿出白霜的日记,反复研读,希望能从中找到更多的线索。
日记里,除了记录她的痛苦和挣扎,也偶尔会提到一些其他的事情。比如,她对音乐的热爱,不仅仅是琵琶,还对一些古老的民歌和地方戏曲感兴趣。她提到过一位名叫“陈先生”的老教授,似乎对她很照顾,教过她一些关于古代音乐和乐理的知识。
“陈先生?”萧凛皱着眉思索着,“学校里……还有这位陈先生的资料吗?”
他们再次去校史馆查询,但关于文革时期艺术系老师的资料非常有限,只找到了一些笼统的介绍,没有提到这位“陈先生”。
线索似乎又断了。
就在他们一筹莫展之际,萧凛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王帅,你说过,《幽魂引》是用白霜的血写在她父亲留下的……遗物上的?”萧凛问道。
“嗯。”王帅点点头,“日记里提到过,她的琵琶被收走了,但她父亲留下了一件……好像是一支……玉簪?”
“玉簪?”萧凛心中一动。如果《幽魂引》最初是写在玉簪上的,那这支玉簪现在在哪里?是被学校没收了,还是……跟着白霜一起留在了旧楼里?
如果能找到这支玉簪,是不是就能找到与白霜沟通的媒介?
他们再次潜入了旧教学楼。这一次,他们的目标更加明确——寻找可能与白霜有关的遗物,特别是那支玉簪。
他们仔细搜查了三楼的音乐教室,甚至撬开了一些地板和墙壁的缝隙。但旧楼历经风雨,很多东西都已遗失或损毁,他们一无所获。
正当他们失望地准备离开时,萧凛的目光落在了舞台的角落里。那里堆放着许多破旧的道具和演出服。在角落的一个破木箱里,似乎塞着一些女性的物品。
他走过去,打开木箱。里面是一些发黄的照片、几枚褪色的发夹,还有一个用红布包裹着的小盒子。
萧凛的心跳加速了。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红布盒子。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支……玉簪。
玉簪通体莹白,质地温润,上面雕刻着精致的兰花图案,虽然有些年头,但依然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找到了!
就在萧凛拿起玉簪的那一刻,他突然感觉到一股冰凉的气息顺着手臂传来,仿佛触电一般。同时,一个微弱的、带着无尽悲伤和渴望的声音,直接响在了他的脑海里:
“……琴……我的琴……”
是白霜的声音!
萧凛吓了一跳,差点把玉簪掉在地上。王帅也紧张地看着他。
“白霜?是你吗?”萧凛强作镇定,试探着问道。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断断续续,似乎很虚弱:“……玉簪……你拿到了……”
“是的,我们找到了你的玉簪。”萧凛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我们还找到了你的日记,知道了你的遭遇。白霜,你放心,我们不会让你的冤屈被埋没的。”
“……冤屈……”玉簪上传来的意识波动充满了痛苦,“……他们……不肯……放过我……”
“当年的事情,我们已经大致了解了。”萧凛说道,“但我们需要更多的证据,才能为你洗刷冤屈。你能告诉我们更多吗?比如,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谁是主要迫害你的人?”
玉簪上的意识波动似乎变得混乱起来,充满了恐惧和抗拒。
“……不能说……说了……会更糟……”
“为什么?”
“……他们……还活着……他们有权力……会……杀了你……”
萧凛心中一凛。看来,白霜的怨念之所以无法消散,一部分原因确实是害怕当年的施害者对她进行报复。她的灵魂被恐惧和仇恨禁锢着。
“白霜,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时代了。”萧凛试图安抚她,“法律会保护我们。只要我们找到证据,真相就能大白于天下。”
“……证据……在哪里……”玉簪上的意识充满了迷茫。
“日记……也许日记不够。”萧凛思索着,“当年批斗你的记录,或者……你的琵琶,能不能找到?”
“……琵琶……被烧了……他们说……是‘破四旧’……”
琵琶被烧了……希望再次破灭。
“那……《幽魂引》呢?”萧凛想起了那本曲谱,“它现在在我们这里。你知道它是什么吗?”
“……我的……歌……”玉簪上的意识似乎平静了一些,“……用血……写成……我的……一部分……”
“它能帮你吗?它能让你安息吗?”
“……我不知道……”意识波动变得越来越微弱,“……我只知道……唱……必须唱下去……直到……有人……听懂……”
“听懂什么?”
“……我的……歌……里的……故事……”
萧凛明白了。白霜的怨念,不仅仅是对自身遭遇的痛苦,更包含了她对艺术的热爱和对理想的追求。她的《幽魂引》,不仅仅是一首控诉的歌,也是她生命和灵魂的写照。也许,只有真正理解并“唱”出她歌里的故事,才能让她释怀。
“白霜,我们会尝试去理解你的歌,去讲述你的故事。”萧凛郑重地说道,“请你……相信我们。”
玉簪上的意识波动似乎缓缓平息了一些,最后,只留下一句微弱的话语:
“……小心……《幽魂引》……它会……吞噬……心智……”
说完这句话,玉簪上的意识便彻底沉寂了下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萧凛握着那支冰凉的玉簪,心情复杂。
白霜似乎认可了他们,但也给出了警告。《幽魂引》本身就蕴含着巨大的危险。
他们现在拥有了日记和玉簪这两件重要的物品,似乎离真相更近了一步,但同时也更加接近了危险。
回到宿舍,萧凛将玉簪小心翼翼地收好。他看着桌上那本被黑布包裹的《幽魂引》,陷入了沉思。
“我们……要不要……尝试弹奏它?”王帅突然开口问道,他的眼神里闪烁着一种混合着恐惧和好奇的光芒。
萧凛吓了一跳:“你疯了?!王帅,我告诉过你,这东西很危险!白霜都警告过了!”
“我知道危险。”王帅的表情异常凝重,“但是,你想过没有?《幽魂引》既然能被创作出来,就一定有其独特的‘规则’或者‘力量’。也许,只有按照它的指引,或者……完成它的‘演奏’,才能真正解除白霜的怨念?”
“完成它的演奏?”萧凛皱眉,“它的旋律那么诡异,我们根本看不懂那些奇怪的符号。而且,白霜的亡魂还在,我们怎么能……”
“也许……不需要我们真的去‘唱’或者‘弹’。”王帅继续说道,“你想想白霜留下的提示。她说,‘直到有人听懂她歌里的故事’。也许……《幽魂引》本身就是一个密码,或者一个线索,指向某个隐藏的真相?”
萧凛愣住了。他之前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
“你的意思是……《幽魂引》不仅仅是一首歌,里面还隐藏着其他的秘密?比如……当年迫害白霜的人的名字?或者……她父亲留下的其他证据?”
“有这个可能。”王帅越说越兴奋,“你想想,白霜那么聪明,她既然知道自己可能会被灭口,为什么会选择用这种方式留下《幽魂引》?仅仅是为了控诉吗?会不会……她把真正的证据,或者指向证据的线索,就藏在了这首曲子里?”
萧凛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这个想法很大胆,但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可是……我们根本看不懂上面的符号。”
“也许……需要结合其他的线索。”王帅看向萧凛手中的玉簪,“白霜说,这玉簪是她父亲留下的。也许……这支玉簪,或者她父亲,才是解开《幽魂引》秘密的关键?”
萧凛想起了日记里提到的那位“陈先生”。一个对古代音乐和乐理有研究的教授。如果白霜的父亲也是一位音乐家,或者对音律有所研究,那么《幽魂引》这种特殊的记谱方式,他或许能看懂?
但他们连这位陈先生是谁都不知道。
“看来……我们还需要更多的信息。”萧凛说道,“也许……我们应该去找那位陈先生试试看?”
“可是我们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去哪里找?”
“再仔细查查校史资料吧。”萧凛下定决心,“我就不信,关于这位可能帮助过白霜的陈先生,会一点线索都没有。”
接下来的几天,萧凛和王帅再次投入到了浩瀚的校史资料中。他们翻遍了所有能找到的旧报纸、档案和记录,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次查阅尘封的教职工名录时,萧凛终于找到了一个可能有关联的名字——陈墨卿。
陈墨卿,男,原京华大学(萧凛学校的旧称)艺术系教授,专长领域:民族音乐学、古代乐律学。据说在文革初期受到冲击,下落不明。
资料显示,陈墨卿教授不仅精通音律,还对中国传统乐器和民间音乐有深入研究。更重要的是,资料显示,陈墨卿教授有一个女儿,也叫……白霜?!
这个发现让萧凛和王帅激动不已!
白霜的父亲,很可能就是这位失踪的陈墨卿教授!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白霜留下的玉簪,以及那本《幽魂引》,很可能就与陈墨卿教授有关。而陈墨卿教授,作为一位精通古代乐理的学者,极有可能知道如何解读《幽魂引》!
但是……陈墨卿教授在文革中下落不明,如今人在哪里?他还活着吗?
萧凛看着资料上那张模糊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中年男人儒雅温和,戴着一副眼镜,眼神里充满了学者风范。
他会不会知道关于《幽魂引》的秘密?他会不会知道当年迫害女儿的凶手是谁?
找到陈墨卿教授,成了他们现在的当务之急。
但这又谈何容易?时隔几十年,人海茫茫,去哪里找一个下落不明几十年的人?
就在萧凛感到绝望之际,王帅突然指着照片背面不起眼的一行小字,念了出来:
“……妻,苏婉容,沪上人氏。女,白霜……”
沪上……上海!
萧凛的眼睛亮了起来。
“王帅,我们有方向了!”萧凛激动地说,“去上海!去陈教授的家乡找找看!也许……他的家人或者后人还在那里!”
虽然希望渺茫,但这似乎是他们目前唯一的线索。
解开《幽魂引》之谜,找到白霜冤屈真相的道路,似乎终于出现了一线曙光。但同时,他们也知道,前方的旅程,必然充满艰辛和未知。而那个潜伏在黑暗中的亡魂,以及那本充满危险的曲谱,依然像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悬在他们头顶。
第六章 上海寻踪与迟到的真相
决定前往上海寻找陈墨卿教授的线索后,萧凛和王帅立刻开始了准备。他们向学校请了长假,借口是需要回家处理一些事情。李浩虽然状态依旧不佳,但在萧凛和王帅的刻意隐瞒和安抚下,也没有多问。
临行前,萧凛将那本《幽魂引》的曲谱带在了身上。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本曲谱在上海,在寻找陈教授的过程中,一定会派上用场。他将玉簪也贴身收藏好,时刻感受着那股冰凉的气息,仿佛白霜的灵魂就在身边守护着他们。
前往上海的火车哐当哐当行驶了一天一夜。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萧凛的心情既激动又忐忑。他不知道此行能否顺利找到线索,更不知道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抵达上海后,他们根据有限的线索,开始了大海捞针般的搜寻。他们去了陈教授当年登记的家庭住址——上海老城区一条僻静的弄堂。但几十年过去,物是人非,那里早已拆迁改建,变成了繁华的商业街区,再也找不到任何过去的痕迹。
他们走访了当地的老人,询问是否有人认识一位叫陈墨卿的音乐教授,或者他女儿白霜。大多数老人都表示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少数几个似乎有点印象的,也表示几十年没见过了,不清楚具体情况。
线索似乎又断了。
就在他们一筹莫展,几乎要放弃的时候,王帅突然想起,资料上提到陈教授的妻子姓苏,是沪上人氏。也许,可以从苏婉容女士入手?
他们查阅了上海的户籍资料(这费了很大的周折),终于找到了苏婉容女士的信息。令人遗憾的是,苏婉容女士已于多年前因病去世。但资料上显示,她有一个妹妹,苏婉清,至今仍在上海生活。
这是一个重要的突破口!
他们设法找到了苏婉清女士的住址。苏婉清女士如今已是耄耋之年,住在市中心一栋普通的老式公寓里。当萧凛和王帅说明来意,提到陈墨卿教授和白霜的名字时,老人的身体猛地一颤,浑浊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悲伤,还有一丝恐惧。
“你们……你们是……霜儿的……朋友?”苏婉清的声音沙哑而颤抖。
“是的,阿姨。”萧凛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和,“我们是从学校来的,是为了调查几十年前的一桩……历史遗留问题。我们想知道关于陈墨卿教授和白霜小姐的事情。”
苏婉清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地让他们进了屋。房子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在接下来的交谈中,萧凛和王帅了解到,苏婉清是陈墨卿教授的妻妹,也就是白霜的小姨。当年白霜和陈教授遭遇不测后,苏婉清因为当时年纪尚小,且不在本地,才侥幸躲过一劫。
“霜儿……是个多好的孩子啊……”提起往事,苏婉清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她从小就聪明,热爱音乐,对什么事情都充满了好奇心……墨卿也是个好丈夫,好父亲……他们父女俩感情好得不得了……”
“那……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萧凛忍不住问道。
苏婉清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讲述了那段尘封的往事。
原来,陈墨卿教授当时因为提出了一些关于“音乐教育改革”的不同意见,被一些人扣上了“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的帽子。而白霜,作为他的女儿,也受到了牵连。更糟糕的是,有人翻出了陈教授早年留学国外时的一些旧事(据说与一个当时被视为“敌对”国家的音乐家有过交往),以此为由,对他进行了更加残酷的批斗。
“他们……他们不仅批斗墨卿,还把脏水泼到了霜儿身上……”苏婉清泣不成声,“说她是‘特务的女儿’,是‘里通外国’的……”
“那……白霜小姐她……”萧凛的心揪紧了。
“批斗会之后……霜儿就失踪了……”苏婉清的声音充满了痛苦,“我们找了她很久……都找不到……后来……听说……听说她在一个雨夜……跳河了……”
跳河了?!
萧凛和王帅都惊呆了。这与他们之前了解到的信息完全不同!不是逃进旧楼,而是跳河自尽?
“这个消息……准确吗?”萧凛急忙问道。
“当时……是听红卫兵说的……”苏婉清不确定地说,“他们说……霜儿受不了侮辱和迫害,自己投河了……尸体……尸体被冲走了……再也没有找到……”
萧凛的心沉了下去。如果白霜真的是跳河自尽,那她是怎么死的?尸骨无存,又怎么会在那栋旧教学楼里变成亡魂?难道……她是在死后,灵魂被某种力量引到了旧楼?
“那……关于《幽魂引》……您知道吗?”萧凛小心翼翼地拿出那支玉簪,“这是白霜小姐的遗物。”
苏婉清看到玉簪,浑身一震,泪水流得更凶了:“这……这是霜儿小时候……她娘给她买的……说是她娘家传下来的……她一直……视若珍宝……怎么会在你们这里?”
“我们在学校旧教学楼里找到的。”萧凛说道,“阿姨,您知道这支玉簪,或者白霜小姐,还有什么特别的吗?比如……她会弹奏一种很特殊的曲子?”
苏婉清想了想,摇了摇头:“霜儿从小就喜欢弹琵琶……但她爹爹不让她弹那些……哀伤的曲子……她说……音乐应该是美好的……是给人带来快乐的……”
美好的音乐?给人带来快乐的?这与萧凛了解到的,白霜用鲜血写下充满怨念的《幽魂引》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难道……他们对白霜的认知,有错误?
“等等!”萧凛突然想起了什么,“阿姨,您刚才说,白霜小姐的父亲不让她弹哀伤的曲子?那……她有没有可能……私下里创作过什么?”
苏婉清愣了一下,随即眼神一亮:“曲子?你是说……《幽魂引》?”
“您知道《幽魂引》?”萧凛和王帅同时惊呼。
“我……我好像听霜儿提起过……”苏婉清的记忆有些模糊,“好像是……在她失踪前不久……她跟我说,她写了一首曲子……叫什么……《幽魂引》……她说……那是她……最后的歌……”
“她有没有说过……这首曲子是什么意思?或者……在哪里能找到?”
苏婉清摇了摇头:“没有……霜儿当时很神秘,什么都不肯说……只是说……这首曲子,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会有危险……”
萧凛的心跳越来越快。白霜果然创作了《幽魂引》,而且她似乎对这首曲子有所隐瞒。
“阿姨,那……陈墨卿教授呢?您知道他后来的情况吗?他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墨卿……”苏婉清的眼神黯淡了下来,“他被批斗得很惨……后来……有一天,他趁人不注意……偷偷溜了出去……就再也没回来……有人说……他自杀了……也有人说……他被秘密处决了……具体怎么样……没有人知道……”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指向了一个悲伤而模糊的结局。陈教授和白霜父女,都消失在了那个疯狂的年代,尸骨无存。
难道……他们真的什么线索都没有找到吗?
萧凛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苏婉清突然叫住了他们。
“等等……”她从一个旧抽屉里,拿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着的小包,“这是我……当年偷偷藏起来的一些……墨卿留下的东西……我一直不敢拿出来……也许……对你们有用……”
她颤抖着手,打开油布包。里面是一些陈旧的纸张,还有……几张黑白的照片。
萧凛拿起那些照片。其中一张,是陈墨卿教授和一个年轻女子的合影。女子容貌秀丽,气质优雅,眉眼间依稀能看到白霜的影子。照片的背景,似乎是一个音乐厅。
另一张照片,则让萧凛和王帅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张乐谱的残页!
残页上的音符和符号,与他们在旧教学楼找到的《幽魂引》曲谱上的某些部分,惊人地相似!但风格更加古典、严谨,绝不是那种充满邪气的、用鲜血写成的版本!
“这是……”萧凛的声音有些颤抖。
“这是……墨卿早年创作的一首曲子……叫做《夜莺啼血》。”苏婉清回忆道,“他说……这首曲子……是为了纪念他早逝的母亲……充满了……思念和悲伤……”
《夜莺啼血》?!
萧凛立刻拿出随身携带的《幽魂引》曲谱,仔细比对。虽然两者在记谱方式和整体风格上有差异,但其中一些核心的旋律片段,以及那些奇怪的、如同咒语般的注解符号,在残页上都能找到相似的影子!
难道……《幽魂引》……是由《夜莺啼血》演变而来的?!
“阿姨,您知道……《夜莺啼血》这首曲子,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萧凛急切地问道。
苏婉清摇了摇头:“墨卿只是说……这首曲子……牵扯到一个……古老的传说……关于……用灵魂……换取……艺术……的传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用灵魂换取艺术的传说?
萧凛的心头巨震。这是否就是《幽魂引》力量的来源?白霜是否无意中,或者被迫地,使用了这个传说中的禁忌方法,才创作出了这首充满怨念和力量的曲子?
就在这时,萧凛的目光落在了油布包最底下的一张纸上。那似乎是一封信,字迹娟秀,但很多地方已经模糊不清。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信纸,凑到窗边,借着光线仔细辨认。
信是写给陈墨卿教授的,署名是……“霜儿”。
信中的内容断断续续,有些地方被泪水浸染过,难以辨认。但萧凛还是努力拼凑出了大致的意思:
“……爹爹……对不起……《夜莺啼血》……还不够……他们……不肯放过我们……我必须……完成它……用我的……血……和灵魂……才能……让真相……被听到……才能……让‘他’……付出代价……”
“……《幽魂引》……不是《夜莺啼血》……它是……我的……反抗……我的……诅咒……”
“……爹爹……您……一定要……找到它……毁掉它……否则……它会……吞噬……一切……”
“……原谅我……”
信到这里,戛然而止。
萧凛拿着信纸的手,不停地颤抖着。
真相……竟然是这样!
白霜知道《夜莺啼血》的禁忌传说!她利用了这个传说,将自己的血和灵魂注入到了这首曲子中,将其改造成了充满怨念和力量的《幽魂引》!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信中说,是为了让真相被听到,为了让“他”付出代价!
“他”是谁?是当年迫害她和她父亲的凶手吗?
“毁掉它……”白霜在信中留下了最后的警告。
萧凛看着手中的《幽魂引》曲谱,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之前的一切猜测,似乎都有了答案。白霜并非单纯的受害者亡魂,她在绝望和愤怒中,选择了用一种极端而危险的方式,留下了这首《幽魂引》。这不仅仅是一首控诉的歌,更是一个充满了怨恨和诅咒的“陷阱”。
而他们……萧凛和王帅,却阴差阳错地,成为了这个陷阱的参与者。
他们拿到了日记,找到了玉簪,来到了上海,听到了白霜的声音……这一切,难道都是《幽魂引》力量的一部分?是为了引导他们找到真相,同时也是为了……引诱他们去“完成”这首曲子?
“我们……得赶紧回去。”萧凛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们必须……毁掉《幽魂引》,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苏婉清看着他们苍白的脸色,似乎也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好……你们……快走吧……霜儿……她……太苦了……”
离开上海时,萧凛的心情无比沉重。他们找到了关于白霜父女的真相,但也揭开了一个更加恐怖和危险的秘密。
《幽魂引》不仅仅是一个亡魂的哀嚎,更是一个利用禁忌力量编织的诅咒。白霜的怨念太深,她的执念扭曲了这首曲子,使其变成了一个能够吞噬心智、操控灵魂的凶器。
他们必须尽快赶回学校,找到李浩,找到那栋旧教学楼,找到……白霜的亡魂。
在《幽魂引》彻底失控之前,毁掉它,解开诅咒,让一切……结束。
第七章 终极对决与灵魂的安息
当萧凛和王帅风尘仆仆地赶回学校时,校园里的气氛已经变得异常诡异。
天色阴沉,乌云密布,仿佛随时都会有一场暴风雨降临。旧教学楼的方向,隐隐约约传来断断续续的、如同鬼哭般的琵琶声,其中还夹杂着一种……如同叹息般的、悲伤的歌声。
是《幽魂引》!
而且,这次的旋律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完整,充满了无尽的悲伤、愤怒和……一种即将爆发的疯狂!
“不好!《幽魂引》要失控了!”萧凛脸色大变。
他们立刻冲向宿舍楼。楼道里一片狼藉,像是经历过一场浩劫。窗户破碎,桌椅倾倒,墙壁上布满了抓痕。
他们冲上六楼,发现李浩的宿舍门大开着。
房间里空无一人。
“李浩呢?!”王帅焦急地喊道。
萧凛的心沉到了谷底。难道……李浩已经被《幽魂引》彻底吞噬,或者……被白霜的亡魂带走了?
就在这时,那悲伤而疯狂的歌声,突然变得清晰起来,仿佛就在……头顶!
他们抬头望去,只见六楼房间的天花板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扭曲的黑色漩涡!漩涡中,隐约可以看到无数挣扎的影子,以及……飘荡的白衣!
“她……她在上面!”萧凛指着天花板。
他们立刻冲上楼顶天台。
天台上,狂风大作,乌云低垂,仿佛末日降临。
在平台的中央,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长发遮面的身影,背对着他们,孤独地站立着。她的脚下,散落着一些破碎的乐谱纸张。
正是白霜的亡魂!
而在她的身后,悬浮着一支琵琶。那琵琶看起来并非实体,像是用黑气凝聚而成,琴弦在狂风中微微颤动,发出呜咽般的、如同哭泣般的声音。
正是白霜的琵琶!它竟然……没有被烧掉?!或者说……是被《幽魂引》的力量重新凝聚了出来?!
“白霜!”萧凛鼓起勇气喊道。
那身影猛地一震,缓缓地转过身来。
兜帽滑落,露出一张……苍白而腐烂的脸。眼睛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嘴巴裂开,露出尖锐的牙齿。她的身体周围,弥漫着浓郁的黑气,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怨念和寒意。
“……你们……来了……”白霜的声音不再是之前那种空洞或稚嫩,而是充满了无尽的沧桑、痛苦和……疯狂,“……《幽魂引》……完成了吗?”
“不!白霜!我们不能让你这么做!”萧凛大声喊道,“用这种方式复仇,只会让你陷入更深的痛苦!冤冤相报何时了!”
“……呵呵呵……”白霜发出一阵凄厉的笑声,周围的狂风更加猛烈,“……痛苦?……我早已……痛彻心扉……你们……这些活着的人……永远不会……明白……”
“我们知道你受了委屈!我们知道你是被冤枉的!”王帅也喊道,“但是,用这种方式诅咒别人,操控人心,只会让你自己也得不到解脱!”
“……解脱?……”白霜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我没有错!……错的是他们!……我要他们……付出血的代价!……《幽魂引》……会帮我……找到他们……一个个……让他们……都死……”
随着她的话语,周围的黑气变得更加浓郁,天空中的闪电越来越密集,仿佛预示着一场灾难的降临。
“你错了!”萧凛大声反驳,“《幽魂引》的力量,正在侵蚀你的心智!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这还是你吗?!”
萧凛拿出那支白霜的玉簪,高高举起:“白霜!看看这是什么!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遗物!是你心中还留存着对美好事物的向往的证明!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白霜看到玉簪,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空洞的眼眶死死地盯着玉簪,脸上露出痛苦和挣扎的表情。
“……爹爹……的……簪子……”她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迷茫。
“对!这是你爹爹给你的!他一定不希望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萧凛继续喊道,“他留下的《夜莺啼血》,是一首关于思念和悲伤的曲子,而不是《幽魂引》这种充满怨恨的诅咒!你被《幽魂引》的力量迷惑了!”
“……《夜莺啼血》……”白霜的身体晃了晃,似乎随时都会倒下。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天空中,一个模糊的黑色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白霜的身后。那人影穿着一身破旧的中山装,脸上带着一种阴鸷而残忍的笑容。
“呵呵呵……白霜……我的好学生……你做得……很好……”黑影开口了,声音嘶哑而难听,仿佛砂纸摩擦。
“……是……老师……”白霜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露出恐惧和……臣服的表情。
老师?!
萧凛和王帅心中一惊。难道……这个黑影,就是当年迫害白霜和她父亲的凶手?!
“是你!你这个畜生!”萧凛认出了这个黑影的轮廓,虽然几十年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