秩序,公平,正义,这是枫丹律法所维护的,而那看不见的黑暗正在将其腐蚀。
“希格雯,阿斯特丽德的身体状况如何?是否允许她出庭作证。”
那维莱特听到希格雯转述的话语和请求后,思量片刻,询问希格雯的诊断与评估,在他这样问时,内心其实已经同意了她的请求,只是必须确定出庭作证不会影响她的健康。
审判的时间是莱欧斯利预计能够离开病床行动的日子,但不是阿斯特丽德能够下地行动的日子。当时阿斯特丽德的情况太过复杂,医生无法预计,甚至一度以为她活不下去,就没有考虑证人的情况,如今证人苏醒,如果无法出庭可以委托代理人出席,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强烈要求亲自出席。
但是阿斯特丽德的话让那维莱特很在意,这桩案件背后隐藏着他所不知道罪恶,但由于种种原因未被披露。
希格雯想了很久才开口:“她现在的情况应该静养,但是她本人意愿强烈,如果提前用好药剂稳定,规划好平稳的路线,出庭时间不算太长,她的情绪没有强烈波动,坐在轮椅上实时看护的话,理论上可以亲自出席。”
“条件虽然有点多,但并非不可完成,麻烦你了希格雯,按这些要求准备吧,明天请让她亲自出席。”
那维莱特最后拍板决定,让她来。
审判日当天。
“护士长,我们这个速度是不是太慢了,这样真的很赶上开庭审判吗?”
看着乌龟一般的前进速度,阿斯特丽德有些无奈,这段路平稳而且不是很长,却走了很久还没到:“那个,我的情况也不是那么糟糕,稍快点也可以的吧?”
“不行哦,你身上的伤还没好,颠簸会让伤口崩裂,伤势加重,我们不追求速度以稳为主,况且也没有很慢,只是比正常步行多了一半的时间而已。”希格雯坚定拒绝了阿斯特丽德的提议,“那维莱特大人有过特批,一切以你的健康和安全为主,即使晚一点,即使你今天去不了要请代理人,也不能让你伤势加重。”
希格雯和两个医护人员平稳的推着轮椅,整个运动轨迹保持匀速直线运动,没有一点颠簸。其实就是稍微晚一点也无所谓,因为每一次审判基本都有漫长的扯皮过程,就是晚了一点点也不影响什么。不过没人将这话说出口,毕竟伤员虽然重要,但这话多少态度不端正有点容易让坚持和维护正义的人寒心。
只不过这一次,大家全都想错了,因为他们刚到就听到了莱欧斯利认罪。
警卫通报证人到了的时候,因为犯人认罪过快,顺利的不可思议,审判几乎进入到尾声。
至于犯人莱欧斯利,打心底厌恶染了罪恶的双手,渴望正义的裁决,所以对杀人的前因后果供认不讳,甚至补充了一些细节内容,包括他所见到死者对无辜孩童的毒打,以及他反杀的全过程,让这桩案件缺乏可供观众争论的内容。
观众们议论与孤儿有关的案件,试图从中寻找规律但未果,最后开始给莱欧斯利求情,认为他不该承担罪责,认为他的复仇对象本就卑劣。而水神芙宁娜坐在高位上,对这过于顺利的审判而感到兴致缺缺,而莱欧斯利则感谢这样的顺利。
听到通报时审判都快结束了,证人才姗姗来迟,观众的炮火集体转移,瞬间对准了这位迟到的证人。
“还有没有点规矩了,连审判这么严肃的事都能迟到。”爱说教的观众说道。
“证人?要是再来晚点犯人因此被判死刑,那这迟到的就不是证人而是刽子手。”激进的观众说道。
“到挺早啊,犯人招了证人来了,怎么不等审判结束再来?”阴阳怪气的观众说道。
......
可是当轮椅被一众医护人员推出了的时候,观众纷纷闭嘴了。
高大的轮椅和宽松的长裙将阿斯特丽德衬得越发瘦小,为了出席这样的正式场合,希格雯特地给她准备了一身宽松且正式裙子,从领口袖口还能看到绷带捆扎的样子,过膝的裙摆露出的一小节腿脚上不仅缠着绷带还带着护具,看着伤的就很重,就连头上也绕了几圈绷带,把从头到脚没一处好肉展现的淋漓尽致。
尽管阿斯特丽德脸色苍白,浑身是伤,在高大的轮椅中双脚悬空踩不到底,依然坐的端正,眼神端正锐利,俨然把这里当成她的战场。
刚骂过她的观众:我真该死啊!
似乎爱说教的观众:“即使身负重伤也要前来作证,她一定强烈向往着公平与正义。”
似乎激进的观众:“她伤的好重,不会在审判前自己先倒下吧?”
似乎阴阳怪气的观众:“我是不是刚刚阴阳她来着?我简直有罪!”
观众们小声检讨着自己的错误,前后反差不要太大。不仅是观众,就连芙宁娜也惊到了,明明她们之前见面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她还要为她做主的,后面追问结果的时候那些警卫明明说的是已经处理妥当的,她还奖赏了那些人做事高效。
可如果处理妥当那她怎么会变成这样?过去她的奖赏言行,此刻似乎化作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扇在她的脸上。
瞧,人就是这般的肤浅,只看到事物的表象,很少有人思考更深层所隐藏的东西,如果没人剖开其中隐情,只怕其中真实永无见光之日。而她,阿斯特丽德,今天就是来做那把剖开真相的刀的。
如果说大多数第一次见阿斯特丽德的人容易被她的外表迷惑,那么少数能识破她真实面目的人则能看到她更深处的本质,比如,莱欧斯利。
凶案现场那次被血污模糊面容,仔细算起来这是他第一次见阿斯特丽德,要说第一印象,莱欧斯利看到的不是她的瘦弱和伤痕,而是那双锐利而坚定的双眼,透过那双眼睛,他似乎嗅到了同类的气息。
不,不能算是同类,她比自己更甚。她不像自己这般沾染罪恶渴求审判,她自己就是审判者,或许她已经裁决过罪恶,那她此次重伤前来又会降下怎样的裁定。
莱欧斯利如是想着。
然而不仅是莱欧斯利,那维莱特也这么猜测。这位最高审判官看着她有种奇怪的预感,这次审判的主角不是莱欧斯利,而是阿斯特丽德,审判的节奏也不由审判官掌控,而是阿斯特丽德。这么想着,那维莱特开始期盼这次审判,或许这将给枫丹带来一次正向的变革。
“肃静!证人有伤在身,情绪不能激动,不能在此停留太久,作证结束要即刻返回医院接受治疗,还请各位保持安静不要妨碍审判的进行。”希格雯严肃喝止观众,除了病人需要,她自己也有些生气了,入场前的那些议论,她都听到了。
“感谢护士长为我发声,既然时间有限,那我直接说结论了:第一,被告的行为属于见义勇为,第二,导致本案发生的间接原因——另一位罪人,尚且未被缉拿归案!”
这已经不是阿斯特丽德证言的问题,而是新的指控!枫丹律法史上一场新的风暴即将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