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的警灯在雨幕里渐远，红蓝光晕揉进湿漉漉的柏油路，像被打碎的玻璃碴。沈砚坐在温知夏的车里，后背贴着座椅，伤口被冷汗浸得发疼——刚才在警局做笔录时，警察帮他简单处理过，碘伏擦在破皮的地方，刺痛感还没散。
“要不要先去医院看看？”温知夏握着方向盘，侧头看他，语气里满是歉意，“都怪我，要是我没跟踪那些人，你也不会受伤。”
沈砚摇摇头，把搭在腿上的旧工装往上拉了拉，遮住后背的绷带：“不用，小伤，过两天就好。倒是你，以后别一个人冒险了，启元集团的人太狠。”他想起警局里警察说的话——那三个男人已经跑了，启元集团那边也没正面回应，这事恐怕没那么容易了结。
车窗外的雨小了些，淅淅沥沥打在车窗上，模糊了路边的商铺招牌。温知夏没再说话，只是把车速放慢了些。过了一会儿，她从副驾储物格里拿出个纸袋，递到沈砚手里：“这里面是件新的保安工装，还有点治跌打损伤的药膏，你拿着用。上次说要送你工装，一直没机会，这次正好……”
沈砚捏着纸袋，指尖触到布料的柔软，心里暖了暖。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旧工装，袖口磨破了边，后背还沾着车库里的泥渍，确实该换了。他想道谢，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从假山后那次，到今晚，他已经欠了温知夏两次人情，可他现在除了“保护业主”，什么也给不了她。
车到澜庭国际西门时，天刚蒙蒙亮。小李还在岗亭里，看到温知夏的车，连忙按了开门键。沈砚刚要下车，温知夏突然叫住他：“沈砚，那个文件和照片，警察说会保密吗？”
“他们说会尽快调查，让我们暂时别声张，免得启元集团报复。”沈砚顿了顿，补充道，“你放心，我没提你公司的事，也没说沈氏祖地的照片——我觉得这事跟我家里有关，想自己先弄清楚。”
温知夏点点头，从包里拿出张名片，上面写着她的私人电话：“这是我手机号，要是启元集团的人找你麻烦，或者你想查沈氏的事，随时打给我。我认识几个做历史研究的朋友，说不定能帮上忙。”
沈砚接过名片，小心地放进工装内袋里，和那张青铜令牌贴在一起。他推开车门，说了声“谢谢”，转身往值班室走。
刚走到值班室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张磊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夸张：“你是没看见，沈砚跟那个女业主一起回来的，坐的还是豪车！我看他哪是去当保安，分明是去攀高枝了！”
沈砚脚步顿了顿，推门进去。值班室里，张磊正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个保温杯，对着老赵侃侃而谈。看到沈砚进来，张磊的话头停了，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哟，沈大保安回来了？跟女业主约会去了？上班时间不在岗，还敢私自外出，我看你这工作是不想要了！”
老赵连忙打圆场：“小张，你别乱说，小沈肯定是有急事。”他看向沈砚，眼神里满是担忧，“小沈，你昨晚去哪了？李主管早上还来问过你。”
沈砚没理张磊，把温知夏给的纸袋放在桌上，拿起自己的搪瓷杯倒了杯热水：“昨晚遇到点事，去了趟警局，刚回来。”他没细说——张磊要是知道他跟启元集团的人起了冲突，指不定又要添油加醋地告黑状。
“警局？”张磊眼睛一亮，凑过来，“你犯什么事了？偷东西还是打架？我就说你这乡下人，手脚不干净，早晚要出事！”
沈砚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热水烫得指尖发麻。他抬头看向张磊，眼神冷了些：“我没犯事，是帮业主解决麻烦。倒是你，整天不干活，就知道背后嚼舌根，不怕李主管知道？”
张磊被噎了一下，脸色涨得通红：“你少拿李主管压我！我跟李主管什么关系，轮得到你管？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找李主管，说你上班时间私自外出，还跟业主不清不楚！”说着，他就站起身，往门外走。
“小张！”老赵想拦他，却被张磊甩开了。
沈砚看着张磊的背影，心里没什么波澜——经历了昨晚的事，张磊这点小伎俩，已经算不上什么了。他更担心的是启元集团——那些人丢了文件，肯定会找他麻烦，说不定还会对温知夏和王爷爷下手。
“小沈，你别跟他一般见识。”老赵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张磊就是嫉妒你，觉得你比他受欢迎，又跟温总走得近。对了，你后背怎么了？怎么贴了绷带？”
沈砚这才想起后背的伤，他笑了笑：“没事，昨晚不小心摔了一跤，蹭破点皮。赵叔，你知道咱们小区以前是沈氏家族的地吗？”
老赵愣了一下，坐在椅子上，皱着眉回忆：“沈氏家族？我好像听我爸说过，几十年前，明州确实有个沈家，很有钱，做珠宝生意的。后来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没落了，家里的地也被收了，澜庭国际这块地，好像就是当年沈家的祖宅所在地……怎么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昨晚听人提起，有点好奇。”沈砚没敢说照片和文件的事，怕连累老赵。他想起怀里的青铜令牌，还有祖父的拳谱——难道祖父就是沈氏家族的人？那他为什么要躲到山村，从来没提过家族的事？
就在这时，值班室的门又被推开了。李达走了进来，脸色不太好，手里拿着个文件夹。看到沈砚，他皱了皱眉：“沈砚，你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沈砚心里咯噔一下，以为是张磊告了状。他跟在李达后面，往办公室走。路上，李达没说话，脸色阴沉得吓人，沈砚也没敢问，只能心里琢磨着怎么解释。
进了办公室，李达把文件夹往桌上一摔，坐在椅子上，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沈砚，你昨晚是不是跟启元集团的人起冲突了？”
沈砚愣了一下，没想到李达会问这个。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是，他们想绑架温总，我出手拦了一下。”
“你知不知道你闯大祸了！”李达突然提高了声音，“刚才启元集团的人给我打电话，说你抢了他们的东西，让我把你交出去，不然就撤了咱们小区的物业合同！你说你，逞什么能？一个小保安，还想跟大公司作对？”
沈砚握紧了拳头：“他们是坏人，绑架业主，我不能不管。而且，我没抢他们的东西，是他们丢了文件，被警察收走了。”
“警察？”李达脸色更白了，“你还报警了？你知不知道启元集团在明州的势力？他们要是想整你，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有咱们物业，要是没了启元集团的合作，多少人要失业？”
沈砚看着李达，突然觉得有点可笑——这个主管，眼里只有自己的职位和利益，根本不管业主的安全，也不管员工的死活。他深吸一口气：“李主管，我没做错。保护业主是我的职责，就算启元集团要找我麻烦，我也不会后悔。”
李达盯着他看了半天，突然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根烟，点燃了：“罢了，事都已经这样了。启元集团那边，我帮你挡了一下，说你只是个临时工，不懂事。但你记住，以后离启元集团的人和温总远一点，别再惹事了，不然谁也保不了你。”
沈砚没说话——他不可能离温总远一点，毕竟温知夏还在被启元集团针对；更不可能不管事，要是他退缩了，启元集团只会更嚣张。
李达见他不说话，挥了挥手：“行了，你回去吧。张磊说你上班时间外出，我帮你压下去了，下次注意点。”
沈砚点点头，转身走出办公室。他刚走到值班室门口，就看到温知夏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个保温桶。看到沈砚，她连忙走过来：“你没事吧？我刚才在门口听到李主管跟你吵架，怕你出事。”
“我没事，他就是被启元集团施压了，没敢把我怎么样。”沈砚笑了笑，接过保温桶，“这是什么？”
“是我让家里阿姨煮的排骨汤，给你补补身子。”温知夏把保温桶塞到他手里，“你后背有伤，得多喝点汤。对了，王爷爷刚才给我打电话，说想找你聊聊，好像有什么事要跟你说。”
“王爷爷找我？”沈砚心里一动，想起王爷爷之前说过沈氏家族的事，还有昨晚捡到的照片——难道王爷爷知道什么？
“他说让你今晚夜班的时候去找他，他在3号楼楼下的小花园等你。”温知夏补充道，“你小心点，要是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沈砚点点头，看着温知夏离开的背影，心里满是感激。他抱着保温桶回到值班室，老赵已经去巡逻了，张磊也不知道去哪了，值班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打开保温桶，排骨汤的香味飘了出来，里面还放了玉米和胡萝卜。他盛了一碗，慢慢喝着，暖意从胃里传到四肢，后背的疼痛好像也减轻了些。
喝完汤，他拿出温知夏给的新工装，试了试，大小正好。他把旧工装叠好，放进柜子里，又从怀里摸出青铜令牌和那张名片，放在桌上。令牌上的“沈”字在灯光下泛着微光，名片上温知夏的手机号清晰可见。
他想起李达的话，想起启元集团的威胁，想起王爷爷要跟他说的事，心里突然有了点方向——不管沈氏家族的秘密是什么，不管启元集团有多厉害，他都要查清楚，不仅为了自己，也为了保护身边的人。
傍晚的时候，沈砚换好新工装，准备去值夜班。他把青铜令牌和名片放进内袋，又带上了祖父的拳谱——昨晚在车库里，他用拳谱里的招式挡了几下，要是今晚遇到危险，说不定还能用上。
走到3号楼楼下的小花园时，天已经黑了。王爷爷坐在长椅上，手里拿着个收音机，正在听戏曲。看到沈砚过来，他关掉收音机，招了招手：“小沈，过来坐。”
沈砚走过去，坐在王爷爷旁边。小花园里很安静，只有路灯的光洒在地上，映出两人的影子。
“小沈，你是不是沈氏家族的后人？”王爷爷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在沈砚心里激起了千层浪。
沈砚愣了一下，没想到王爷爷会这么直接。他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摸出青铜令牌，递给王爷爷：“王爷爷，您认识这个吗？这是我祖父留下的，还有，我昨晚捡到了一张沈氏祖地的照片。”
王爷爷接过令牌，翻来覆去看了看，眼眶突然红了：“没错，这是沈氏家族的令牌！我当年就是沈家的管家，跟着沈老爷干了十几年……没想到，沈家还有后人活着！”
沈砚心里一震：“您是沈家的管家？那您知道沈氏家族为什么会没落吗？我祖父为什么要躲到山村？”
王爷爷叹了口气，眼神变得悠远：“这事说来话长。几十年前，沈家做珠宝生意，很红火。后来，启元集团的创始人，也就是宋明远的父亲，看中了沈家的珠宝矿，想跟沈家合作，被沈老爷拒绝了。没过多久，沈家就出了‘意外’——珠宝矿塌了，沈老爷和夫人也在一场大火里去世了，沈家的家产被启元集团吞了，剩下的人要么被赶走，要么就躲起来了……”
“大火？”沈砚心里一紧，“我祖父是不是就是当年躲起来的人？”
“应该是。”王爷爷点点头，把令牌还给沈砚，“沈老爷有个弟弟，也就是你祖父，当年在外地做生意，躲过了一劫。后来他回来，看到沈家变成这样，就带着家里的一些东西，躲到了乡下，再也没回来过。”
沈砚握着令牌，手指微微发抖。原来，他的家族是被启元集团害的！祖父为什么从来没跟他说过这些？难道是怕他报仇，引来杀身之祸？
“王爷爷，那沈氏祖地下面有什么？启元集团为什么非要找这里的东西？”沈砚追问，想起文件里写的“沈氏遗留资产”。
王爷爷刚要说话，突然脸色一变，拉着沈砚蹲下身：“别出声！有人来了！”
沈砚顺着王爷爷的目光看去——小花园门口，有两个穿着黑色雨衣的男人，正拿着手电筒往这边照，脚步很轻，显然是在找人。
“是启元集团的人！”王爷爷压低声音，“他们肯定是来抓你的！你快从后门走，去我家，我有东西要给你！”
沈砚点点头，跟着王爷爷往3号楼的后门跑。身后，手电筒的光越来越近，脚步声也越来越响。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个男人已经追了过来，嘴里还喊着：“沈砚，别跑！”
王爷爷家在3号楼5楼，没电梯。两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刚到5楼门口，王爷爷就掏出钥匙开门。就在这时，沈砚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咔嗒”一声——是子弹上膛的声音。
他猛地转过身，看到其中一个男人手里拿着把枪，正对着他和王爷爷。
“不许动！”男人冷笑一声，“沈砚，把沈氏的地契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沈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地契，王爷爷还没来得及给他东西。他挡在王爷爷身前，双手成掌，做好了拼命的准备。
王爷爷颤抖着从口袋里拿出个木盒子，塞到沈砚手里：“这里面就是地契，你快拿着跑！我来拦住他们！”
“王爷爷！”沈砚想拉着王爷爷一起走，却被王爷爷推开了。
“别管我！你快走！地契不能落在启元集团手里！”王爷爷冲上去，想抢男人手里的枪，却被男人推倒在地，撞到了墙上，疼得哼了一声。
沈砚看着王爷爷被推倒，眼里冒火。他握紧木盒子，想着祖父教的沉砂掌招式，朝男人冲了过去。
男人没想到沈砚敢冲过来，愣了一下。沈砚趁机一拳打在男人的胳膊上，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另一个男人见状，冲过来想抓沈砚，沈砚侧身躲开，膝盖顶在他的肚子上。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了警笛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