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如同被擦去的粉笔痕迹,悄然隐没。
校园广播里流淌着轻柔的音乐,像是为即将到来的夜晚铺垫的前奏。
远处教学楼灯火通明的窗口,正一个一个地熄灭,如同坠落的星辰。
女生宿舍519室内,灯光温暖。
季颜颜正对着小镜子涂抹唇膏,谭偲姚塞着耳机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滑动,陈藜枳则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漫画,时不时瞥一眼门口。
“快熄灯了,清清怎么还没回来?”季颜颜合上小镜子,随口问道。
陈藜枳头也不抬:“不知道啊,她下午就魂不守舍的,估计……”
话音未落,宿舍门“咔哒”一声被推开,方清俞回来了。
她怀里抱着一个看起来颇为精致的黑色礼盒,肩上还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
人未至,一股微凉的夜风先钻了进来,但更引人注目的是她本人——脸颊上还残留着未完全散去的绯红,像傍晚天边最淡的那抹霞光,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一个柔软的弧度,连走路时的步伐都带着一种近乎跳跃的轻快感。
这三个“好室友”立刻交换了一个“有情况”的眼神,瞬间围了上去。
“哟哟哟,这是打哪儿来啊方小姐?”季颜颜第一个凑上前,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在方清俞和那个黑盒子上来回扫视,“脸这么红,还笑成这贱样,捡钱啦?”
方清俞试图绷住脸,但那笑意根本藏不住,眼神闪烁着想往自己座位上溜。
陈藜枳立刻堵住去路,抱着胳膊,学着她哥平时那副懒洋洋的腔调,故意拉长了声音:“让我猜猜——是、不、是、某、个、姓、陈、名、江、漓的、人、回、来、了?”
被戳中心事,方清俞耳根更红了,嗔怪地瞪了陈藜枳一眼。
陈藜枳反应极快,“嗖”地一下缩回自己床边,利落地拉上床帘,只探出个脑袋,冲方清俞做了个鬼脸:“瞪我干嘛,我说错啦?”
魔法攻击无效,季颜颜和谭偲姚已经默契地分工,一个接过那个黑色礼盒,一个帮她卸下背包。
“怎么这么开心?”季颜颜把礼盒放在桌上,手指轻轻点着盒盖,再次发问,语气里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方清俞抿了抿嘴,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雀跃:“陈江漓回来了。”
“我哥回来关你什么事啊?”陈藜枳在床帘后明知故问,声音闷闷的,却充满戏谑。
“对啊,关你什么事了?”季颜颜和谭偲姚异口同声,配合得天衣无缝。
方清俞看着这三个“虎视眈眈”的室友,知道今晚不“交代”是过不了关了。
她心一横,眼一闭,几乎是喊了出来:“就是!那什么!我喜欢他啦!!!”
空气安静了一瞬。
季颜颜和谭偲姚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同样的匪夷所思。
毕竟,方清俞平时在陈江漓面前,不是斗嘴就是摆出一副“我才不care”的傲娇模样,这反转实在有点大。
“那这礼盒……”谭偲姚小心翼翼地指了指桌上的盒子。
“他送的。”方清俞声音小了下去,带着点羞涩。
“哦好吧,猜到了……”谭偲姚点点头,表情恢复了平时的冷静。
“不不不不不——”季颜颜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把抓住方清俞的手腕,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你你你你你你……展开说说!详细点!一个字都不许漏!”
这时,谭偲姚已经轻轻打开了礼盒的一角,露出里面嫩黄与蓝色交织的花朵。“哇,蓝色的矢车菊……”她低声说,随即拿起手机,“我上网搜搜花语去……”
陈藜枳也从床帘后再次探出头,冲方清俞竖了个大拇指,用口型无声地说:“冲呀,清清!”
在三人连番“拷问”下,方清俞红着脸,断断续续地描述了晚上见到陈江漓的情景,包括他如何把礼物递过来,说了些什么,以及自己当时心跳如鼓的感受。
了解完前因后果后,季颜颜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姐妹,你有点东西啊,藏得够深!聪明如我都没看出来!”
陈藜枳立刻接话,模仿着季颜颜平时的语气:“颜~我的建议是少和我哥说话吧。”
谭偲姚已经查完了花语,放下手机,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用一种近乎学术分析的口吻总结道:“简而言之,就分析目前这情况来看,你俩有可能双向奔赴。”
方清俞立刻眼睛一亮,扑过去抱住谭偲姚的胳膊:“不愧是我的好同桌!多说点,我爱听!”
谭偲姚不忍心地看了她一眼,还是决定履行“诤友”的义务,语气友好但内容扎心:“想象很美好,现实很残酷。如果这世界上只有爱情的话,你们的结局会很美好,很纯粹。可这世界上还有物质,还有家族。不管是从商业联姻还是别的什么现实角度来看,清清,你都不是最佳人选。”
季颜颜噗嗤一下笑出来:“小偲姚,这嘴毒的功效怎么越来越厉害了?尽得真传啊你这是!”
方清俞被这番长篇大论的现实分析砸得晕头转向,大脑瞬间石化。
她第一次听谭偲姚说这么长的话,没想到还是一朵带刺的玫瑰,直戳心窝子。
她“嗷”了一声,像被抽走了骨头一样,瘫软在自己床上,把脸埋进被子里,哭唧唧地假嚎:“呜……我不要和你做同桌了……太伤人了……”
季颜颜赶紧打圆场:“但你们不觉得他俩其实挺配的吗?一个表面中央空调其实心里门儿清,一个外强中干傲娇大王,这契合度可能会前所未有的高哦!”
陈藜枳顺着想了想,补充道:“有道理!一个能融化冰山,一个能降温暖炉,绝配!”
“没诋毁啊!!!我这是褒义!别打脸别打脸!”季颜颜见方清俞有“诈尸”的迹象,连忙告饶。
陈藜枳眼疾手快,一把将还在冷静分析局势的谭偲姚拽入自己怀中保护起来,对着“悲痛欲绝”的方清俞方向说:“我们收敛点吧!现在清清战力爆表,已经用解决一个了,如果再说出什么不当言论,我们仨今晚就要天堂再见了!”
谭偲姚在陈藜枳怀里重重地点头,表示同意,但过了一会儿,又小声说:“可是……我好想吃那个郁金香玫瑰饼了……” 语气里带着一丝被打断美食念想的遗憾。
陈藜枳哭笑不得地摸摸谭偲姚的头:“乖,我哥那人,买东西不可能只买一份的,肯定有我们的份儿……明天带你去吃。”
她顿了顿,看向对面床上那一“滩”季颜颜,故意用哀悼的语气说:“唉,早就叫她少跟我哥对骂练嘴皮子了,看把这孩子刺激的……不知道明天早上能不能见到完整的她……”
她抓紧祈祷:“南无阿弥陀佛……保佑我方大将军早日看破红尘……不对,是看破情关……”
“枳枳,那什么清清过来了……”被陈藜枳护在怀里的谭偲姚忽然轻轻戳了戳她,小声说。
“别怕别怕,小偲姚你别说话,姐保护你!”陈藜枳豪气干云。
“不对,你刚刚说什么?”陈藜枳反应过来。
谭偲姚指了指对面,声音更轻了:“清清……过来了……”
只见方清俞猛地从床上坐起,头发微乱,眼神却“杀气腾腾”,她甩了甩头发,捏着拳头,用一种与动作完全不符的、刻意拉长的、甜得发腻的撒娇语气说:“你们——说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谭偲姚和陈藜枳见状,神情瞬间变得颇为害怕,极其默契地同时发出一声低叫,松开彼此,抱头鼠窜,分别躲向房间的两个角落。
啊?什么另一边?
319啊~
门被推开,陈江漓带着一身夜风的微凉气息走了进来。
正在书桌前摆弄一副卡牌的程辞怀立刻抬起头,眼睛一亮,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呀!江少回来了!我就估摸着你今天该到了!来来来,别收拾了,四缺一,快来打三国杀!”
陈江漓随手将背包放在椅子上,闻言笑了笑,灯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温和,让人看不出他此刻真正的心思。
窗外的飞鸟早已不见踪影,唯有夜色温柔,覆盖着楼上楼下各自喧嚣又隐秘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