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带你去一个地方。”
第五个周六晚上,吴老虎在小院门口等着苏文清。他手里拎着一个牛皮纸袋,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什么电影?”苏文清锁好院门。
“好电影。”吴老虎神秘兮兮的,“保证你喜欢。”
他们走到大街上,在一栋三层楼房前停下。楼下挂着霓虹灯招牌:响亮录像厅。
“这是你开的?”苏文清问。
“朋友的,还在考虑合伙的事。”吴老虎推开门,“孙响亮,人不错,就是话多了点。”
一楼大厅里坐满了人,大屏幕上正播着一部香港警匪片。枪声、爆炸声震耳欲聋,观众们看得津津有味。
“老虎!”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迎了过来,“怎么今天来了?”
“给你介绍个朋友。”吴老虎指了指苏文清,“苏文清,县一中的学生。文清,这是孙老板。”
孙响亮上下打量了苏文清一眼,眼中闪过意味深长的光。
“哟,这就是你经常提起的那个苏秀才啊。”他笑得很灿烂,“果然是读书人,一看就有文化。”
苏文清不太自在。他不知道吴老虎平时怎么跟这个孙老板说起自己的。
“楼上包厢准备好了吗?”吴老虎问。
“早就准备好了。”孙响亮拿出钥匙,“二楼最里面那间,我专门给你们留的。”
他们上了二楼。走廊很安静,跟楼下的喧闹形成鲜明对比。
包厢不大,只有十来个平方,但布置得很用心。两排软沙发面对着一台21寸彩电,茶几上放着烟灰缸和纸巾。
“怎么样?”吴老虎有些紧张地问,“比楼下清净多了吧?”
“挺好的。”苏文清在沙发上坐下。
吴老虎打开那个牛皮纸袋,里面是各种零食:酸梅、山楂片、牛肉干,还有一瓶汽水。
“你不是喜欢吃酸的吗?”他把酸梅推到苏文清面前,“我专门买的。”
苏文清有些意外。他确实喜欢吃酸的东西,但从没跟吴老虎说过。
“今天看什么片子?”苏文清问。
“你等着。”吴老虎走到电视机前,插入一盒录像带。
屏幕亮了起来,但不是港片,而是一部关于梵高的纪录片。
苏文清愣了一下:“这哪来的?”
“托人弄来的。”吴老虎在他旁边坐下,“听说你喜欢画画,应该会感兴趣。”
纪录片开始了。梵高的向日葵在屏幕上绽放,解说员用温和的声音讲述着这位天才画家的生平。
苏文清看得很认真,偶尔会发出轻微的赞叹声。
吴老虎看了一会儿,就有些困了。但他强撑着不睡,时不时侧过头,看着被银幕光影照亮的苏文清的侧脸。
“你看,这幅《星空》。”苏文清忽然说道。
“哪个?”吴老虎凑近了些。
“就是这个,你看那些旋转的云。”苏文清指着屏幕,“像不像在流动?”
两人靠得很近,吴老虎能闻到苏文清身上淡淡的肥皂香味。
“像。”他说,但眼睛没看屏幕,而是看着苏文清的侧脸。
“递个酸梅。”苏文清说。
吴老虎伸手去拿,故意从苏文清手上绕过。他们的手指碰了一下。
苏文清缩了一下手,但没有躲开。
“谢谢。”他接过酸梅。
“不客气。”
片子继续播着。讲到梵高割掉自己耳朵的时候,苏文清轻叹了一声。
“怎么了?”吴老虎问。
“觉得他太孤独了。”苏文清说,“没人理解他。”
“现在不是有很多人喜欢他的画吗?”
“那有什么用?他已经死了。”苏文清的声音有些伤感,“活着的时候得到理解,才是真正的幸福。”
吴老虎看着他,忽然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别想那么多,你跟他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有人理解啊。”吴老虎认真地说,“至少我就很理解你。”
苏文清转过头看着他,两人的脸距离很近。
“你理解我什么?”
“我理解你……”吴老虎想了想,“理解你喜欢安静,喜欢美的东西,喜欢思考问题。虽然我不懂那些深奥的道理,但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谢谢。”他说。
“客气什么。”吴老虎笑了,“咱们是朋友。”
又是朋友。这个词在黑暗的包厢里回响,显得意味深长。
片子接近尾声的时候,苏文清靠在沙发上,眼皮有些重。一天的课业加上录像厅里温暖的空气,让他困倦起来。
吴老虎注意到了,悄悄调小了音量。
“累了?”他轻声问。
“有点。”苏文清闭着眼睛。
“那就睡一会儿,我看着你。”
录像带播完了,屏幕变成了雪花。苏文清被声音吵醒。
“几点了?”他揉着眼睛。
“十点多了。”吴老虎说,“我送你回学校。”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这么晚了,不安全。”
最终,吴老虎还是坚持送了他。在学校门口,苏文清下了车。
“今天谢谢你。”他说,“那个纪录片很好看。”
“喜欢就好。”吴老虎很高兴,“以后有好片子我再叫你。”
“嗯。”苏文清点点头,“那我先回去了。”
“路上小心。”
苏文清走进校门,回头看了一眼。吴老虎还在那里,直到他的身影消失,才开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