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长有纵火的消息就在村里传开了。钱麻子听到这个消息,脸色变了又变。
他急匆匆地赶到自己的农资店,把门窗关得严严实实,然后打开保险柜,开始销毁一些账本和文件。
“妈的,王长有这个蠢货,坏了老子的大事!”钱麻子一边烧纸一边骂。
他知道,王长有一旦被抓,什么都可能说出来。虽然那家伙胆小怕事,但在公安面前,谁知道会不会为了减刑而把所有人都供出来。
钱麻子最担心的是那批假青皮的事。当初王长有找李寡妇搞假货,他在中间牵线搭桥,还收了不少好处费。要是这事被查出来,他也脱不了干系。
正在他焦头烂额的时候,郑小军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钱叔!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别慌慌张张的!”钱麻子没好气地说。
“王叔被抓了!听说是纵火!”郑小军上气不接下气,“村里传言说他把瓦器厂给烧了!”
“我知道了!”钱麻子烦躁地说,“你去给我打听打听,看公安那边有什么动静。”
“好的,钱叔。”郑小军转身要走,又被钱麻子叫住。
“等等!你最近少在村里晃荡,特别是别去招惹左向阳。风头不对,咱们先避避。”
郑小军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
钱麻子这边在忙着销赃,左向阳那边却遇到了新的麻烦。
下午,左向阳正在修理社里修一台抽水机,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吵架。
“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进去?我是来修机器的!”是韩木头的声音。
“钱老板说了,谁敢来这里,就立马收债!”这是郑小军手下一个小混混的声音。
左向阳放下手里的活,走到门口。只见韩木头和那个小混混正在门口对峙,几个村民远远地看着,不敢靠近。
“怎么回事?”左向阳问道。
小混混看到左向阳,底气明显不足,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钱老板说了,这修理社是非法经营,村民不许来!”
“非法经营?”左向阳冷笑,“我有县农技站的证明,哪里非法了?”
“反正……反正钱老板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小混混说不过,就开始耍赖。
左向阳看了看周围的村民,发现大家的表情都很复杂。有的人想支持他,但又怕得罪钱麻子;有的人干脆转身就走,不愿意卷进这个麻烦。
钱麻子这一招确实很毒。他不直接对付左向阳,而是威胁村民不许来修理社,这样就能从根本上断掉左向阳的生意。
“木头哥,你的抽水机我修。”左向阳对韩木头说,“谁敢拦你,我负责。”
韩木头感激地看了看左向阳,但还是摇了摇头:“向阳,不是我不信你。是俺真的还不起钱麻子的债。他说了,俺要是敢来你这里,就要俺立马还清三千块。俺……俺真的拿不出来。”
左向阳明白了钱麻子的套路。这老狐狸早就给村里很多人放了高利贷,现在用债务来要挟他们,不许跟左向阳来往。
这比直接砸店还要狠毒。
就在这时,吴老虎的面包车开了过来。
“怎么回事?”吴老虎问道。
左向阳把情况简单说了一遍。
吴老虎听完,脸色阴沉得可怕。“妈的,钱麻子这老狐狸,还真是阴魂不散!”
他走到那个小混混面前:“滚!回去告诉钱麻子,左向阳是我罩着的!谁敢找麻烦,我跟他没完!”
小混混被吴老虎的气势吓住了,灰溜溜地跑了。
但吴老虎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钱麻子不会因为他的威胁就收手,肯定还有后招。
果然,当天晚上,村里就传开了一个消息:公安局要来村里调查瓦器厂纵火案,可能会牵扯到很多人。
这个消息让整个村子都紧张起来。大家都知道,王长有虽然是纵火的直接凶手,但背后肯定还有其他人参与。
钱麻子听到这个消息,脸都绿了。他知道,王长有一旦承受不住压力,什么都可能说出来。
第二天一早,钱麻子就去县城找关系,想要打听公安局的调查进度。
同时,他也开始加紧对付左向阳。既然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
当天晚上,左向阳的修理社又被人砸了。但这次不是砸设备,而是在墙上泼了粪水,门上贴满了威胁的纸条。
“左向阳,识相的赶紧滚!不然有你好看的!”
左向阳看着墙上的粪水,心里恼火。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钱麻子明显是在挑衅他,想让他失去理智。
他默默地清理墙壁,撕掉纸条,什么也没说。
但村民们看在眼里,心里都有了数。钱麻子这样做,完全是在搞黑社会那一套。
这让很多原本中立的村民,开始同情左向阳。
而在县城的公安局里,王长有的审讯正在紧张进行。
“王长有,姓名,年龄,家庭住址。”
“王……王长有,四十六,瓦盆村……”他坐在冰冷的审讯椅上,手腕上的铐子硌得生疼,对面两个穿制服的年轻人,让他不敢直视。
“说吧,为什么要放火烧瓦器厂?”
“我……我没放火。”王长有开始了第一轮的抵赖。他知道,纵火是重罪,一旦认了,这辈子就完了。
“没放火?”年轻的审讯员冷笑一声,把一叠照片扔在他面前,“那你告诉我们,这是什么?”
照片上,是他在邻村小卖部买煤油的监控截图,还有几个村民指认他深夜往瓦器厂方向走的证词。
王长有看着照片,额头上的冷汗冒了出来。但他还是咬着牙:“我……我就是晚上睡不着,出去转转。买煤油,是……是家里煤油灯没油了。”
“是吗?”审讯员敲了敲桌子,“那你倒是说说,你一个用电灯的人,买那么多煤油干什么?全村都知道你跟吴老虎有仇,厂子一出事,你就消失了。王长有,你当我们是傻子吗?”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无论审讯员怎么问,王长有就是一口咬死,自己没放火。他心里清楚,只要自己不松口,光凭那几张照片和证词,定不了他的死罪。
审讯陷入了僵局。
“行,你不说是吧?”年长的审讯员站起身,给他倒了杯水,“那咱们聊点别的。”
他话锋一转:“我们查了你的档案。你以前在供销社,后来下海,还搞过代销点。听说,你跟村里的一个李寡妇,关系不一般啊。”
王长有心里“咯噔”一下。
“我们还听说,你们俩当年倒卖过青皮,结果吃出了事,李寡妇连夜就跑了。有这回事吧?”
王长有不说话了,端着水杯的手开始发抖。
“这事要是追究起来,可是生产、销售伪劣商品罪。”审讯员慢悠悠地说,“李寡妇是跑了,但你可跑不了。你说,要是我们把这个案子翻出来,重新查,会怎么样?”
王长有彻底慌了。他没想到,公安会从这么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查起。纵火的罪他可以扛,但要是把钱麻子也拖下水,那他王长有就算是出了这扇门,也别想在瓦盆村活下去了。
“我……”
“给你个机会。”审讯员看火候差不多了,重新坐下,“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谁指使你放的火?你和吴老虎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只要你配合,我们可以考虑在你别的案子上,酌情处理。”
王长有的大脑飞快地运转着。
他知道,自己已经栽了。现在要考虑的,不是怎么脱罪,而是怎么在栽进去之后,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同时,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吴老虎、赵铁蛋,是他们把我逼到这一步的!还有钱麻子,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凭什么老子一个人在里面蹲大牢,你们在外面逍遥快活?
“我说。”他终于开口了,“但是,我有个条件。”
“你没有资格谈条件。”
“有。”王长有抬起头,“我要是说了,能把瓦盆村的蛀虫都揪出来。这对你们来说,是大功一件。我的条件很简单,这件事,不能算纵火。”
“那算什么?”
“算……算生产事故。我喝多了酒,不小心把煤油灯打翻了。”王长有开始了他的表演,“我认罚,我赔钱。但罪名,不能是纵火。”
审讯员对视了一眼,没有立刻回答。
王长有知道,他赌对了。
“瓦器厂的账,乱七八糟。吴老虎偷税漏税,这事你们查不查?”
“钱麻子放高利贷,逼死了多少人,这事你们管不管?”
“还有村支书包大爷,他收了钱麻子多少好处,帮他摆平了多少事,你们想不想知道?”
他像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
我不好过,谁都别想好过!
审讯室里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继续说。”年长的审讯员示意他。
王长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开始了他的叙述。
他没有交代自己是如何被逼到绝境的,而是把自己描绘成了一个被吴老虎打压、被钱麻子利用的受害者。他添油加醋地讲述着吴老虎如何霸占工厂,赵铁蛋如何排挤异己,钱麻子如何一手遮天……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半真半假,虚虚实实。但他很聪明,他知道哪些是公安想听的,哪些能激起他们的调查欲。
钱麻子还在为如何堵住王长有的嘴而奔波,他不知道,王长有已经选择用一种更狠的方式,来回应对他的“不公”。
真正的风暴,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