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亮,考古所的大院里就忙活开了。
两辆绿色的解放卡车停在院子中央,队员们正忙着往车上装物资。水桶、汽油、帐篷、食品箱,堆得跟小山似的。
“小心点!那箱是仪器!”陈教授站在车旁指挥,急得直跺脚,“轻拿轻放!”
沈惊鸿和胡八一正在检查那批特制的工兵铲。铲头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胡八一拿起一把掂了掂:“这分量可以,够结实。”
王凯旋扛着一袋面粉路过,累得满头大汗:“老胡,过来搭把手!这玩意儿死沉!”
沈惊鸿伸手要去接,王凯旋赶紧躲开:“别别别,你这手金贵,昨天挑装备的时候都见红了。”
这话不假。昨天在仓库清点装备时,沈惊鸿的手又被铲刃划了道口子。血珠滴在铲头上,竟像是被吸收了一样,转眼就没了踪影,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红痕。
更怪的是,从那以后,那批工兵铲就像认主似的,别人拿着都死沉,唯独沈惊鸿用着顺手。
“惊鸿,你来一下。”雪莉杨在仓库门口招手。
仓库最里面堆着几个木箱,上面贴着“特殊装备”的标签。雪莉杨撬开其中一个,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几把黑金古刀。
“这是我托人从云南弄来的。”雪莉杨取出一把递给沈惊鸿,“听说你对冷兵器很在行?”
沈惊鸿接过刀。刀身乌黑,入手冰凉,刀柄上刻着细密的云纹。就在他握住的瞬间,怀里的符牌突然剧烈发烫,肩头的麒麟纹也跟着灼热起来。
“怎么了?”雪莉杨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常。
“没什么。”沈惊鸿不动声色地收刀入鞘,“这刀很好。”
这时安力满背着手踱了进来。老爷子今天换了身干净的袍子,头上缠着白头巾,看着精神不少。
他瞥了眼沈惊鸿手里的刀,摇摇头:“黑金铸的刀?你们这是要去打仗?”
雪莉杨解释道:“安力满大叔,沙漠里可能遇到野兽...”
“野兽?”安力满嗤笑一声,“塔克拉玛干的野兽不可怕,可怕的是别的东西。”
他走到沈惊鸿面前,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牛皮口袋:“这个你拿着。”
沈惊鸿接过口袋,里面装着一把暗红色的粉末,闻着有股刺鼻的腥味。
“黑狗血拌朱砂,”安力满压低声音,“遇到不干净的东西,撒这个管用。”
王凯旋凑过来闻了闻,赶紧捏住鼻子:“嚯,这味儿够冲的!”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争吵声。
众人出去一看,原来是郝爱国和叶亦心在争执。地上散落着几个防毒面具,其中一个已经摔裂了。
“说了多少遍,这些精密仪器要轻拿轻放!”郝爱国气得脸红脖子粗。
叶亦心委屈地捡起摔坏的面具:“我不是故意的...”
“行了行了,”陈教授出来打圆场,“坏一个就坏一个,别耽误装车。”
沈惊鸿却注意到,摔坏的那个防毒面具里,飘出一股若有若无的黑气。他怀里的符牌又开始发烫。
“这个面具不能要了。”他走上前,捡起摔坏的面具。
郝爱国一愣:“为什么?就是外壳裂了,修修还能用。”
沈惊鸿没解释,直接把面具扔进旁边的铁桶,倒上汽油点着了。
火焰腾起的瞬间,众人都听见了一声尖锐的嘶鸣,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火里惨叫。
“刚才那是什么声音?”叶亦心吓得脸色发白。
安力满神色凝重地念了句什么,然后对雪莉杨说:“杨小姐,你们这些装备都是从哪弄来的?”
雪莉杨也觉察到不对劲:“大部分是考古所配发的,有些是我从特殊渠道采购的。怎么了?”
安力满摇摇头,没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沈惊鸿一眼。
装车工作进行到中午才完成。大家累得够呛,坐在树荫下吃午饭。
沈惊鸿独自坐在卡车阴影里,检查着那把黑金古刀。刀身映出他模糊的倒影,恍惚间,他好像看见刀身上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脸——冷峻的眉眼,紧抿的嘴唇,正是那个神秘的黑衣人。
他猛地一惊,再定睛看时,刀身上只有他自己的影子。
“看入神了?”胡八一在他身边坐下,递过来一个馒头。
沈惊鸿收起刀:“这刀不一般。”
胡八一点点头:“我看出来了。刚才你烧那个面具的时候,刀在震动。”
沈惊鸿心里一凛。他确实感觉到刀在微微震动,像是活物一样。
“惊鸿,”胡八一压低声音,“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能感觉到一些...普通人感觉不到的东西?”
沈惊鸿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胡八一长出一口气:“我就知道。从见你第一面起,我就觉得你不一般。”
他从怀里掏出那本《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翻到某一页:“你看这里。”
书页上画着一个奇怪的图案,正是昨晚出现在院墙上的那个倒麒麟。
“这是什么?”沈惊鸿问。
“这是一种很古老的诅咒标记。”胡八一神色凝重,“据说被标记的人,会招来不干净的东西。”
沈惊鸿想起安力满说他身上阴气重,心里明白了七八分。
“你们俩躲在这儿嘀咕啥呢?”王凯旋端着饭盒凑过来,“赶紧吃饭,下午还得去领电台呢。”
下午,雪莉杨带着几个男的去领通讯设备。无线电发报机、信号枪、指南针,都是进口的高级货。
负责发放设备的是个年轻的技术员,一边登记一边念叨:“你们可要小心使用,这些都是精密仪器,坏了没处修去。”
王凯旋好奇地摆弄着信号枪:“这玩意儿真能打出信号弹?”
技术员刚要回答,仓库的灯突然闪了几下,灭了。
“怎么回事?”黑暗中有人问。
沈惊鸿第一时间握住了黑金古刀。他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在仓库里弥漫开来。
“都别动!”他低喝一声。
黑暗中,传来细微的爬行声,像是很多只脚在地上摩擦。
“什么声音?”叶亦心带着哭腔问。
突然,一道手电光亮起,是胡八一。他举着手电照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地上密密麻麻爬满了黑色的甲虫,每一只都有指甲盖大小。
“尸蟞!”安力满惊呼,“快出去!”
众人慌忙往门口跑。沈惊鸿却站在原地没动,他抽出黑金古刀,刀身在黑暗中泛着幽光。
说也奇怪,那些尸蟞爬到离他一米远的地方,就不敢再往前了,焦躁地原地打转。
“惊鸿!快走!”胡八一在门口大喊。
沈惊鸿最后看了一眼那些尸蟞,转身退出仓库。在他跨出门槛的瞬间,仓库的灯又亮了。
技术员吓得脸色惨白:“这、这是怎么回事?仓库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安力满盯着沈惊鸿手中的刀,喃喃自语:“黑金镇邪...果然是真的...”
回去的路上,气氛有些沉闷。谁都看得出来,这次出行不会太顺利。
快到考古所时,雪莉杨突然叫住沈惊鸿:“沈同志,能单独说几句吗?”
两人落在队伍后面,雪莉杨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这是我今早收到的,寄信人没署名。”
沈惊鸿抽出信纸,上面只有一行字:
“精绝古城去不得,原路返回可保平安。”
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左手写的。
“你怎么看?”雪莉杨问。
沈惊鸿把信折好还给她:“已经走到这一步,没有回头的道理。”
雪莉杨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她犹豫了一下,“我觉得有人不想让我们去精绝古城。”
沈惊鸿想起那个黑袍人,还有院墙上的血字,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晚上,所有人在考古所会议室做最后的准备。地图铺了满桌,陈教授正在讲解行进路线。
“我们从敦煌出发,沿着丝绸之路南道向西...”陈教授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有古代驿站遗址,可以作为补给点。”
沈惊鸿的目光却落在精绝古城的位置。那里被标记着一个特殊的符号——正是麒麟图案。
“陈教授,”他指着那个符号问,“这是什么意思?”
陈教授推了推眼镜:“这是考古界的通用标记,表示该遗址有未解之谜。”
沈惊鸿却不这么认为。他怀里的符牌在靠近那个符号时,烫得惊人。
会议一直开到深夜。散会后,沈惊鸿最后一个离开会议室。他站在地图前,久久凝视着精绝古城的位置。
恍惚间,他好像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呼唤:
“来吧...我等你很久了...”
他猛地回神,会议室里空无一人,只有月光从窗户照进来,在地图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回到住处,胡八一和王凯旋已经睡了。沈惊鸿却毫无睡意,他把所有装备一件件检查了一遍。
当检查到黑金古刀时,他发现刀柄上不知何时多了一行小字:
“张起灵赠”
张起灵...又是这个名字。沈惊鸿想起在石室里见到的那具白骨,还有那块刻着“灵”字的符牌。
这一切,似乎都在指向某个他尚未知晓的真相。
第二天清晨,出发的时候到了。
两辆卡车满载物资,队员们整装待发。雪莉杨在做最后的点名:
“陈教授?”
“到!”
“郝爱国?”
“到!”
“胡八一、王凯旋、沈惊鸿?”
“到!”
安力满最后一个上车,老爷子今天神情格外严肃。他上车前,特意围着卡车转了三圈,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举行什么仪式。
沈惊鸿坐在车厢里,看着渐渐远去的北京城。朝阳初升,给古老的城墙镀上一层金边。
他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但他知道,这趟旅程将会改变他的一生。
卡车驶出城门,踏上西行的征途。
沈惊鸿握紧怀里的符牌,感受着其中传来的微弱脉动。
精绝古城,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