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玩意儿从水里冒出来,带起的腥风差点没把王凯旋熏一跟头。他死死扒着筏子边儿,扯着脖子喊:“老胡!照明弹!给这水鬼瞧瞧亮!”
胡八一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从背包里摸出信号枪。这玩意儿还是雪莉杨坚持要带的,说是野外求救用,没想到在这儿派上了用场。
“砰!”
一声闷响,刺眼的白光划破黑暗,像个小型太阳似的悬在半空。整个河道瞬间亮如白昼。
这下可算看清了。
那根本不是什么触手怪。水面上浮着个巨大的、像是被泡烂了的麻袋一样的东西,灰白色的皮肉肿胀发亮,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碗口大的吸盘。刚刚他们看到的“触手”,是这玩意儿身上好几条粗壮得不像话的、已经有些腐烂的腕足在胡乱挥舞!
“这……这是章鱼?他娘的长在淡水里的章鱼?还这么大个儿?”王凯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玩意儿比他们在海里见过的最大章鱼还得大上两圈,简直成了精了!
更吓人的是,这巨章腐烂的头部位置,嵌着半个像是摩托车头盔的东西,金属外壳已经锈蚀得不成样子,但还能看出点现代工业产品的轮廓。一条腕足上,甚至还缠着一段断裂的、带着战术挂点的武装带!
“是变异体。”沈惊鸿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虽然脸色还白着,但眼神锐利地盯着那巨章头部嵌着的头盔,“人为改造的痕迹。黑水公司的手笔。”
他这话像块冰,砸进了每个人心里。
黑水公司!这帮阴魂不散的家伙,不仅跑到了他们前头,居然还在这地下河里搞出了这种鬼东西!
“雪莉呢?!”胡八一猛地回头,看向筏子另一头。只见雪莉杨脸色发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她手里紧紧握着一把多功能工兵铲,正死死盯着那巨章,尤其是它头部那个锈蚀的头盔。“她之前留在上面分析那些石刻符号是对的,这下面太危险了!要不是为了和我们汇合……” 胡八一心里一阵后怕。之前为了分头行动提高效率,也为了留个后手,雪莉杨带着相机和部分资料留在祭坛上层,记录那些古老的轮回宗铭文。他们是约定了信号,听到下面动静不对她才下来的,没想到一下来就撞上这局面。
就在这时,那巨章似乎被照明弹刺激到了,一条粗壮的腕足带着恶风,猛地朝皮筏子横扫过来!那架势,要是被抡实了,筏子立马就得散架!
“小心!”胡八一大吼。
几乎同时,张起灵动了。他脚下一蹬,筏子猛地一沉,他人已经借力跃起,黑金古刀在照明弹的光芒下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不闪不避,直劈向那扫来的腕足!
噗嗤!
刀锋入肉的声音沉闷得让人牙酸。那腕足竟被他生生斩断了一小半!墨黑色的、散发着恶臭的血液喷溅出来,落在水面上滋滋作响。
巨章吃痛,发出一种类似轮胎漏气的嘶嘶声,其他几条腕足疯狂地拍打着水面,激起漫天水花。筏子在浪涛里剧烈颠簸,像片随时要倾覆的叶子。
“打它脑袋!打那个头盔!”胡八一一边拼命稳住筏子,一边朝王凯旋喊。
王凯旋这才回过神,端起枪,对着那嵌在烂肉里的头盔“砰!砰!”就是两枪。子弹打在锈蚀的头盔上,溅起几点火星,似乎没什么效果。
两侧岩壁上的袭击者也趁着这机会,吹箭和石片又密集起来。一根骨箭擦着胡八一的脸颊飞过,带走一丝血线。
“他妈的!没完没了!”胡八一火了,腾出一只手,掏出腰间的手枪,看也不看就朝着左侧有动静的方向“砰砰”回了几枪,暂时压制了一下。
沈惊鸿没有参与攻击。他站在摇晃的筏子上,目光飞快地扫过那发狂的巨章,又看向两侧黑暗中若隐若现的袭击者身影,最后落在湍急的河流前方。他眉头紧锁,似乎在急速思考。
“小哥!缠住它!别让它撞筏子!”胡八一喊道,“胖子,火力掩护!惊鸿,你看……”
他话没说完,沈惊鸿突然抬手,指向河流前方一个黑黢黢的、看起来像是岔路口的地方:“那边!左转!快!”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迫。
胡八一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边水流似乎更急,洞口也更狭窄,根本看不清里面什么情况。但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左转!左转!”胡八一大声重复,和王凯旋一起拼命用手里的木棍试图改变筏子的方向,但水流太急,效果甚微。
张起灵闻言,眼神一冷。他不再与那巨章纠缠,身形在摇晃的筏子上如履平地,几步窜到筏子头部,黑金古刀交到左手,右手并指如刀,猛地插进水里,然后向上狠狠一掀!
一股无形的气劲竟将筏子前方的水流短暂分开,给了筏子一个转向的力道!
就是现在!
胡八一和王凯旋使出吃奶的劲儿,用木棍抵住右侧岩壁,奋力一推!
皮筏子猛地一歪,险之又险地撞进了那个狭窄的左侧岔道口!
就在筏子尾部没入岔道的瞬间,那条被激怒的巨章,一条完好的腕足如同巨型鞭子般狠狠抽在了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激起的水浪差点把岔道口都给堵住。
砰砰砰!几支吹箭和石片打在岔道口的岩壁上,没能射进来。
光线骤然暗了下去,只有胡八一手里那支电量已经不太足的手电筒还亮着光。身后的主河道里,还能听到那巨章疯狂的拍水声和嘶叫,以及那些袭击者叽里呱啦的、带着愤怒的喊声,但声音正在迅速远去。
岔道里的水流反而平缓了一些,但河道更窄,顶上垂下来的石笋几乎要碰到头皮。
四个人都喘着粗气,浑身湿透,惊魂未定。雪莉杨靠在筏子边,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刚才的紧张和恶臭让她有些不适。
“我……我日他黑水公司祖宗……”王凯旋瘫在筏子上,骂人都没力气了,“搞出这么个恶心玩意儿……真他娘的不是东西!” 他扭头看向雪莉杨,“杨参,你没事吧?刚才可太险了!”
雪莉杨摆摆手,示意自己还好,她从防水袋里拿出水壶喝了一小口,脸色缓和了一些。“我没事。只是……黑水公司竟然在这里进行生物改造实验,这太疯狂了。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胡八一擦了一把脸上的水,看向沈惊鸿:“惊鸿,你怎么知道要往这边走?”
沈惊鸿靠坐在筏子上,微微喘息,刚才那一下判断和指挥似乎也耗神不小。他抬手指了指岔道前方的黑暗:“水汽……不一样。有风。而且,”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手中不知何时又握住的青铜符牌,“符牌……对这边的感应更强。”
胡八一点点头,没再多问。他对沈惊鸿这种近乎野兽般的直觉和那些神秘手段,已经有些习惯了。
张起灵默默收回看向后方岔道口的目光,确认没有东西追来,才将黑金古刀缓缓归鞘。他手臂上被巨章墨血溅到的地方,衣服腐蚀了几个小洞,但他本人似乎毫不在意。
筏子顺着平缓的水流静静向前漂去。这岔道里安静得可怕,只有水声和他们的呼吸声。
漂了大概十来分钟,前方似乎隐隐传来隆隆的声响,像是……水声?但不是这种小溪流的水声,而是更宏大、更沉闷的。
“前面有瀑布?”王凯旋支棱起耳朵,紧张起来。
胡八一用手电往前照,光柱尽头,河道似乎到了终点,水面消失了,只有一片空洞的黑暗和越来越响的轰鸣声。
“靠边!快靠边!”胡八一大喊。
几人手忙脚乱地用木棍抵住岩壁,试图让筏子减速。幸好这里水流不急,筏子晃晃悠悠地撞在了河道边缘一块凸出的岩石上,停了下来。
胡八一率先跳下筏子,脚下是浅滩。他用手电往前方照去,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河道在这里戛然而止,形成一个断崖。断崖下方,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地下空间,根本看不到底。河水从这里化作一道瀑布,奔腾而下,落入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中,那隆隆的巨响就是瀑布发出的。而在这巨大空间的对面,大概百米开外,隐约能看到另一侧的岩壁,上面似乎有人工开凿的痕迹,像是……栈道?
更让人心惊的是,在手电光扫过对面岩壁时,胡八一清晰地看到了几个醒目的、用红色油漆喷上去的英文缩写——b.w.c!
black water pany!黑水公司!
他们果然在这里!而且看样子,已经在对面的栈道上建立了临时的营地或前进基地!几顶迷彩帐篷的轮廓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甚至能看到一点微弱的手电光在营地内移动。
“妈的……跑到人家老窝来了……”王凯旋看着那缩写,牙痒痒。
雪莉杨也看到了对面的情况,她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他们比我们想象的渗透得更深。这个营地看起来已经建立了一段时间。我们必须万分小心。”
沈惊鸿和张起灵也下了筏子,站在断崖边。沈惊鸿看着对面那隐约的营地,眼神冰冷。张起灵则更关注脚下这巨大的深渊和瀑布,似乎在评估着高度和危险性。
“现在咋整?”王凯旋看向胡八一和沈惊鸿,“咱总不能飞过去吧?原路返回那是自投罗网!”
胡八一也为难了。这断崖深不见底,瀑布水流湍急,想下去探查几乎不可能。可对面是黑水公司的地盘,硬闯过去跟送死没啥区别。
沈惊鸿没有说话,他再次拿出了那面古朴的铜镜。铜镜镜面在手电光下泛着幽光,他对着下方的深渊和对面的岩壁缓缓移动着镜面,似乎在观察着什么。
忽然,他动作一顿,镜面定格在瀑布右侧下方大约几十米的位置,那里水汽弥漫,光线难以穿透。
“那里。”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有东西。不是天然的。”
胡八一和王凯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除了奔腾的水雾和黑暗,什么也看不清。
“什么东西?”胡八一追问,心里升起一丝希望。
雪莉杨也凝神望去,试图分辨黑暗中的细节。
沈惊鸿收起铜镜,目光再次投向对面黑水公司的营地,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他顿了顿,说出了让所有人都心头一动的两个字:
“一座……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