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噼啪作响,总算给这死寂的戈壁夜带来点儿活气。几个人围坐着,都没什么睡意。
王凯旋把最后一点压缩饼干渣倒进嘴里,含糊地问:“惊鸿,咱明天真往那轮回宗标记的地儿去啊?我咋觉得心里毛毛的。”他搓了搓胳膊上冒起的鸡皮疙瘩。
沈惊鸿没抬头,拿着根树枝慢条斯理地拨弄火堆,火星子溅起来,映得他侧脸明明暗暗。“嗯。”就一个字,没多余废话。
胡八一接口道,顺手往火堆里添了根枯枝:“惊鸿肯定有他的道理。那地方既然跟昆仑神宫有关联,说不定能找到啥线索。”他嘴上这么说,手指却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枚摸金符。
雪莉杨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膝盖上,偷偷看着沈惊鸿。他好像从那个石柱林出来后就有点不一样了,具体哪不一样又说不上,就是感觉……更远了。那种疏离感,让她心里发闷。
杨教授靠在一块石头边,咳嗽了两声,虚弱地抬起手:“轮回宗……古籍记载极少,只说是信奉‘生死轮回’的古老教派,行事诡秘,其祭祀之地往往伴随大凶险。你们……务必小心。”他的声音在呼啸的风中显得断断续续。
张起灵坐在稍远一点的阴影里,抱着黑金古刀,像尊守夜的石头狮子。
夜深了,戈壁上的风大了起来,呜呜地吹,带着沙子打在脸上,生疼。温度降得厉害,几个人裹紧了衣服,还是觉得冷气往骨头缝里钻。
王凯旋最先扛不住,脑袋一点一点,开始打瞌睡。胡八一强打着精神守夜,眼皮也在打架。
沈惊鸿闭着眼,像是在休息,但全身的感官都处于一种微妙的警戒状态。石柱林的传承不仅提升了他的力量,也让他的感知变得更加敏锐。他能听到风掠过沙粒的细微声响,能感觉到地下深处虫蚁的蠕动。
忽然,他耳朵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有一种极其轻微、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不是动物,是……某种有规律的东西在沙地上移动的声音,很轻,很快。
他猛地睁开眼,瞳孔在黑暗中泛着微光,看向声音传来的西北方向。
几乎同时,阴影里的张起灵也骤然睁开了眼睛,手无声地按上了刀柄。
“怎么了?”胡八一察觉到两人的异常,瞬间清醒,压低声音问。
“有东西过来了。”沈惊鸿声音很轻,但带着冷意,“西北,速度很快。”
王凯旋一个激灵醒过来,抄起工兵铲:“啥玩意儿?狼群?”
“不像。”沈惊鸿摇头。那声音太轻了,不像是大型动物。
所有人都紧张起来,屏住呼吸,盯着黑暗的西北方。篝火的光线有限,照不了多远,外面是无边的黑暗。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是蹄声!轻巧,密集。
终于,在篝火光圈的边缘,几个黑影如同鬼魅般浮现出来。
那是三匹……骆驼?不对!比普通骆驼要矮小精悍得多,毛色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像是深褐色,四肢异常修长有力。驼背上,骑着三个人!
这三人都穿着宽大的、与沙漠同色的粗布袍子,头上包着头巾,脸上也蒙着布,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精光四射的眼睛。他们背上背着长条状的包裹,看形状像是武器。
这三骑出现得极其突兀,停在火光范围之外,无声无息。他们静静地打量着营地里的几人,眼神锐利得像刀子。
胡八一心里咯噔一下,手悄悄摸向了腰间的枪。
王凯旋也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握紧了工兵铲,小声嘀咕:“这……这他娘是人是鬼?”
沈惊鸿缓缓站起身,目光平静地与那三个骑士对视。他能感觉到,这三个人身上带着一股极其隐晦的能量波动。
其中一个骑手,似乎是领头的,目光定格在沈惊鸿身上。他上下打量了沈惊鸿几眼,沙哑开口,带着浓重的口音:“外乡人,离开这里。‘往复之地’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往复之地?正是白天那石碑上刻的字!
胡八一心里一动,上前一步抱拳:“这位朋友,我们只是路过,没有恶意。请问你们是……”
那领头骑手根本不接他的话,依旧冷冷地盯着沈惊鸿:“带着你的人,立刻离开。再往前,死路一条。”他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王凯旋不乐意了,梗着脖子:“哎,你这人怎么说话呢?这戈壁滩是你家开的啊?我们爱往哪走往哪走!”
那领头骑手眼神一寒。他身边另一个骑手猛地抬手!
嗖!一道乌光射向王凯旋!是一支短小的吹箭!
太快了!
叮!一声脆响。吹箭被精准地劈成两半,掉落在沙地上。
张起灵挡在王凯旋身前,黑金古刀微微出鞘,眼神冰冷。
气氛骤紧!
三个骑手同时握住了背后的包裹。
沈惊鸿抬手,示意张起灵稍安勿躁。他看向那个领头骑手:“我们要去轮回宗遗址。”
领头骑手瞳孔微微一缩:“找死。那里是禁地,闯入者,格杀勿论。”
“我们有必须去的理由。”沈惊鸿向前走了一步,一股无形的威压隐隐散发出来。“让开。”
三个骑手明显愣了一下。
领头骑手沉默片刻,语气缓和了一丝:“外乡人,不管你们有什么理由,轮回宗遗址早已被‘流沙’和‘遗忘’吞噬。强行闯入,只会徒增亡魂。这是最后的警告。”
说完,他调转骆驼头。三骑无声无息地融入黑暗。
营地这边,几个人都松了口气。
“我靠!吓死胖爷了!”王凯旋拍着胸口,“那吹箭真他娘毒!”
胡八一脸色凝重:“他们好像……是守护者?‘流沙’和‘遗忘’……是什么意思?”
雪莉杨担忧地看向沈惊鸿:“他们警告我们不要再往前了。惊鸿,我们……”
“继续走。”沈惊鸿打断她,语气没有任何动摇。他从那三个骑手身上,并没有感觉到必杀的恶意。而且,他们对他身上那股新力量的反应,很值得玩味。
他看了一眼西北方向。这些人,恐怕不会就这么算了。
前路,注定不会平静。
他重新坐下,闭上眼睛。体内的力量需要尽快熟悉和掌控。
篝火继续燃烧,映照着几张心事重重的脸。
戈壁的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