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在黄土路上颠簸了整整三天。
沈惊鸿靠着车厢板,看着窗外一成不变的景色。农田变成了戈壁,戈壁又变成了荒漠。风吹过的时候,卷起漫天黄沙,打得车厢啪啪作响。
“这鬼地方,连根草都不长。”王凯旋嘟囔着,把水壶里最后一口水喝干。
胡八一在查看地图:“快到敦煌了,到了那儿能补充水源。”
沈惊鸿没说话。他的注意力完全被怀里的符牌吸引了——越往西走,符牌就越烫。现在简直像揣了块烧红的炭。
更奇怪的是,他肩头的麒麟纹身也开始隐隐作痛,像是被什么东西召唤着。
“前面就是玉门关了。”安力满突然开口。老爷子这一路都很沉默,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目养神。
沈惊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远处地平线上出现一座土黄色的关城,在风沙中若隐若现。
“春风不度玉门关啊。”陈教授感慨道,“古代出了这关,就算是真正离开中原了。”
卡车在关前停下,众人下车活动筋骨。沈惊鸿走到关墙下,伸手触摸那些风化的土坯。就在接触的瞬间,他眼前突然闪过一些画面:
一支驼队在风沙中艰难前行...一个穿着古装的女人回头望了一眼...漫天箭雨落下...
他猛地缩回手,额头渗出冷汗。
“怎么了?”雪莉杨走过来问。
“没什么。”沈惊鸿摇摇头,“风沙迷眼了。”
雪莉杨递给他一副风镜:“戴上这个,后面的路风沙更大。”
在玉门关简单休整后,车队继续西行。过了关,景色彻底变了。放眼望去,除了黄沙还是黄沙,偶尔能看到几丛顽强的骆驼刺。
下午,他们抵达了敦煌。说是城市,其实也就是个大点的镇子。低矮的土坯房,尘土飞扬的街道,偶尔能看到几个包着头巾的当地人。
考察队在一家招待所住下。说是招待所,其实就是个大院子,几间土房围成一圈。
“条件有限,大家将就一下。”雪莉杨分配着房间,“明天一早出发进沙漠。”
沈惊鸿和胡八一、王凯旋住一间。屋子很简陋,土炕,破桌子,连电灯都没有,只有一盏煤油灯。
“这地方比我们大杂院还破。”王凯旋把行李往炕上一扔,“连个像样的床都没有。”
胡八一在检查窗户:“将就一晚吧,进了沙漠连这都住不上。”
晚饭是馕和羊肉汤。吃饭的时候,安力满和招待所老板用当地话聊了很久,回来时脸色不太好看。
“老爷子,打听出什么了?”胡八一问。
安力满摇摇头:“最近沙漠里不太平。有几个商队失踪了,连人带骆驼,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会不会是遇到沙暴了?”陈教授问。
“不是沙暴。”安力满压低声音,“有人说在沙漠里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众人都安静下来。煤油灯的光忽明忽暗,映得每个人的脸色都阴晴不定。
饭后,沈惊鸿独自爬上招待所的屋顶。敦煌的夜空格外清澈,银河像一条发光的带子横贯天际。
他掏出那三块符牌,在月光下仔细观察。符牌上的纹路似乎在流动,像是有生命一般。
“你也睡不着?”雪莉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惊鸿收起符牌:“出来透透气。”
雪莉杨在他身边坐下:“听说你今天在玉门关有些不舒服?”
“只是有些累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雪莉杨突然说:“我父亲在笔记里提到过玉门关。他说,这里是阴阳交界之地,过了这里,就会进入另一个世界。”
沈惊鸿心里一动:“什么意思?”
“他说,西域有很多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雪莉杨望着远处的沙漠,“特别是精绝古城附近,经常有人莫名其妙地失踪,又莫名其妙地出现,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出现的人,都会变得不太一样。”雪莉杨的声音有些发颤,“就像...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一样。”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跳下屋顶,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声音来自镇子边缘的一间土房。等他们赶到时,房前已经围了不少人。
一个男人在地上打滚,双手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嘴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他的眼睛瞪得老大,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让开!让开!”安力满挤进人群,看到那男人的样子,脸色顿时变了。
他快速从怀里掏出一把红色粉末,撒在男人周围。粉末落地后,男人突然安静下来,瘫在地上大口喘气。
“怎么回事?”镇长闻讯赶来。
男人的家人哭着说:“他不知道从哪捡回来一个陶罐,晚上就变成这样了。”
沈惊鸿看向屋里,果然看到一个黑色的陶罐放在桌上。罐身上刻着诡异的纹路,和他符牌上的有几分相似。
“这东西哪来的?”安力满问。
“在...在魔鬼城捡的...”男人虚弱地说。
听到“魔鬼城”三个字,安力满的脸色更难看了:“那是精绝古城的入口,谁让你们去那里的!”
沈惊鸿走近陶罐,立刻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他肩头的纹身开始发烫,怀里的符牌剧烈震动。
“别碰它!”安力满大喊。
但已经晚了。沈惊鸿的手刚触到陶罐,罐身就裂开一道缝,一股黑烟从里面涌出,直扑他的面门!
在场的人都吓得惊叫后退。只有沈惊鸿站在原地没动——在黑烟接触他的瞬间,他肩头的麒麟纹突然发出微光,黑烟像是遇到克星一样,迅速消散在空气中。
“这...”安力满目瞪口呆。
沈惊鸿自己也愣住了。他能感觉到,刚才那一瞬间,体内的血液像是沸腾了一样,但很快就平息了。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镇长惊恐地看着他。
雪莉杨赶紧打圆场:“他是我们考古队的专家,专门研究这些...特殊现象。”
回到招待所,所有人都睡不着了。众人聚在大堂里,气氛凝重。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陈教授心有余悸地问。
安力满叹了口气:“那是古墓里的怨气,附在器物上。普通人接触了,轻则大病,重则丧命。”
众人都看向沈惊鸿。刚才那一幕实在太诡异了,黑烟明明扑向了他,却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沈同志,你没事吧?”郝爱国问。
沈惊鸿摇摇头。他非但没事,反而觉得神清气爽,像是刚睡醒一觉。
“看来带沈同志来是对的。”安力满意味深长地说,“有他在,或许真能镇住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后半夜,沈惊鸿躺在床上,回想刚才发生的事。他能感觉到,那股黑烟是被他体内的某种力量吸收了。这种力量似乎和他穿越后获得的异血有关。
天快亮时,他做了个梦。梦里他站在一座古城前,城门上刻着麒麟图案。一个穿着古装的女人背对着他,轻声说:
“你终于来了...”
醒来时,天已大亮。院子里人声嘈杂,考察队正在做最后的准备。
今天他们要换乘骆驼进沙漠。十几头骆驼跪在院子里,正在被装上物资。
“每人骑一头,跟紧队伍。”安力满叮嘱道,“沙漠里容易迷路,走散了就完了。”
沈惊鸿分到的是一头白色的骆驼。那骆驼看到他,突然不安地躁动起来,不肯让他靠近。
“奇怪,”牵骆驼的当地人说,“小白平时很温顺的。”
沈惊鸿伸手抚摸骆驼的脖子,白骆驼突然安静下来,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
“真是怪事。”当地人嘀咕道。
出发前,雪莉杨把大家召集到一起:“我再强调一遍纪律。第一,绝对服从安力满大叔的指挥;第二,节约用水;第三,任何时候都不能单独行动。”
朝阳升起,考察队排成一列,向着沙漠深处进发。
沈惊鸿骑在骆驼上,回头望了一眼渐渐远去的敦煌。风沙很快淹没了来路,前方是一望无际的沙海。
胡八一骑着骆驼来到他身边:“感觉怎么样?”
沈惊鸿望着远方的沙丘:“好像...回家了。”
这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住了。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安力满在前面带路,嘴里哼着古老的调子。歌声在沙漠中飘荡,带着说不出的苍凉。
中午时分,太阳毒辣得能把人烤干。众人都戴上了风镜和头巾,只露出两只眼睛。
沈惊鸿却觉得格外舒服。炙热的阳光照在身上,他反而觉得体内的血液流动得更顺畅了,肩头的纹身微微发热,像是在吸收阳光的能量。
“休息一下!”安力满喊道。
队伍在一片沙丘背阴处停下。众人赶紧拿出水壶喝水,沈惊鸿却走到沙丘顶上,眺望远方。
“你不渴吗?”王凯旋在下面喊。
沈惊鸿摇摇头。说来也怪,进入沙漠后,他几乎感觉不到渴。
胡八一爬上沙丘,递给他一个水壶:“还是喝点吧,沙漠里脱水很危险。”
沈惊鸿接过水壶,突然脸色一变:“趴下!”
他把胡八一按倒在沙丘后,自己也迅速卧倒。
“怎么了?”胡八一小声问。
沈惊鸿指着远处:“那边有人。”
胡八一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几个黑点在沙丘间移动,速度很快。
“是商队吗?”
“不像。”沈惊鸿眯起眼睛,“他们穿着黑袍,和那天晚上在我们院子外看到的那个人一样。”
等那些黑点消失后,两人才回到队伍。
“可能是沙漠里的土匪。”安力满听后说,“这一带经常有土匪出没,专门打劫商队。”
但沈惊鸿觉得没那么简单。那些黑袍人给他的感觉,和普通土匪完全不同。
休息后,队伍继续前进。越往沙漠深处走,沈惊鸿怀里的符牌就越烫。到后来,简直像揣着一团火。
傍晚,安力满选了个背风的洼地扎营。众人忙着搭帐篷、生火做饭,沈惊鸿却独自爬上附近最高的沙丘。
落日把沙漠染成金红色,连绵的沙丘像凝固的波浪。在这片金色的海洋里,他感觉到一种熟悉的呼唤。
“吃饭了!”王凯旋在下面喊。
沈惊鸿最后望了一眼西方,那里是精绝古城的方向。
他有一种预感,他们离目的地已经很近了。而等待他们的,可能是超出所有人想象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