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咳咳……岳掌门……您这位下属……可真是……咳咳……真是个妙人……”白蝎子笑得花枝乱颤,倒是给这沉闷的据点增添了几分生气。
岳不群这才松开手,没好气地瞪了田伯光一眼。田伯光揉着发红的耳朵,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岳不群平复了一下情绪,对田伯光正色道:“正好你来了。接下来一段时间,我要为南下之事奔波筹划,无暇分身时刻照顾白姑娘。你既在此,便由你负责照料白姑娘的饮食起居,确保她安心养伤,不得有误!”
“啊?我?照顾她?”田伯光一听,脸顿时垮了下来,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掌门,这……这不合适吧?您……您的女人……让我一个大老爷们来照顾……这……这传出去像什么话?掌门您还是去雇个丫鬟婆子吧,钱我出都行!”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更是火上浇油。
岳不群刚压下去的火气“噌”地又冒了上来,气得差点又是一巴掌扇过去:“田伯光!你耳朵聋了吗?!谁告诉你白姑娘是……是……我再说一遍,白姑娘是华山派的贵客,是功臣!你照顾她,是门派任务!再敢胡思乱想,我立刻废了你的武功,把你扔回江湖被仇家追杀!”
看到岳不群真的动怒了,田伯光吓得一缩脖子,再也不敢多嘴,苦着脸应道:“是是是……属下明白了……属下一定好好照顾白姑娘……绝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心里却暗自叫苦,这伺候人的活儿,可比杀人放难多了!
白蝎子在一旁看着,又是忍不住一阵轻笑,觉得这日子,似乎不会太无聊了。
将田伯光和白蝎子安置在城外据点后,岳不群独自一人回到了密室。他并未休息,而是将那沉重的剑匣置于身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凉匣面,眉头紧锁,陷入了深深的思忖。
南下寻任我行之事,看似有了计划,实则困难重重,核心便在于——如何让任我行心甘情愿地出手相助?
岳不群深知任我行的为人,霸道诡谲,唯利是图。上一次在西湖梅庄地牢,自己能与他达成交易,借其手重创左冷禅,凭的是手中握有能助他脱困的筹码。那个机会,换做任何人持有,任我行都会合作。
但这一次,情况截然不同。自己是去求他办事,求他用吸星大法为裕王吸取噬阳蛊。任我行凭什么要帮这个忙?朝廷的威压?他一个无法无天的魔教前教主,岂会在乎?华山派的面子?更是无稽之谈。
思来想去,唯一的可能,便是实力。要么有足以胁迫他就范的绝对实力,要么有能让他心动、无法拒绝的巨大利益。后者暂时看不到,那便只剩下前者。
“实力……”岳不群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他的紫霞神功已练至顶峰,短时间内难有寸进。新得的五岳朝宗剑虽威力无穷,但还没有修炼到最巅峰,对付任我行那等高手,未必能形成绝对压制。
时间如此紧迫,如何才能快速提升足以震慑或抗衡任我行的实力?
就在这时,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七日前景象——李时珍看着他操控紫极天火凝练参王时,那先是惊叹,随后又略带遗憾的评价:
“岳掌门这紫极天火确是神妙无穷,然……操控手法未免稍显粗糙刚猛,失之精妙。方才若非老夫及时提醒,险些损及参王本源灵性。可惜,可惜啊……”
当时他全神贯注于炼药,并未深思。此刻回想起来,心中不由一动。
他下意识地摊开手掌,心念微动,一缕深紫色、内蕴熔岩光华的紫极天火再次跳跃于掌心。与以往相比,他确实感觉到,经过那七日不眠不休、极致微操的淬炼后,自己对这火焰的感知和控制力,似乎提升了一个台阶。火焰的收放、大小的变换、温度的精细调控,都比以往更加得心应手,少了几分以往的霸烈,多了几分如臂指使的灵动。
“难道……这紫极天火的威力,并非仅在于其本身的灼热与纯阳特性,更在于操控的精妙程度?”岳不群眼中精光渐亮。
他尝试着将火焰分化,一分为二,二分为四……最初的四朵火焰大小不一,摇曳不定,但很快,在他的集中精神下,渐渐变得同样大小,稳定燃烧。他又尝试让火焰如丝线般延伸,编织成一个小小的火焰牢笼,虽然过程中几次险些失控,但最终竟也勉强成功了!
“果然如此!”岳不群心中一阵激动,“李时珍说得没错!我以前只将其当作克敌制胜的霸道手段,却忽略了它更深处的变化与可能性!若我能将操控之术练至炉火纯青,如绣花针般精细入微,其威力与用途,必将大增!”
然而,新的问题随之而来。如何继续提升操控的熟练度?难道继续寻找百年灵药来练手?先不说这等天材地宝可遇不可求,更重要的是,他岳不群对药性一窍不通,胡乱炼化,非但无益,反而可能糟蹋宝物甚至伤及自身。没有李时珍那样的神医从旁指点,他根本无从下手。
“李时珍……”岳不群的目光再次投向京城方向。这位医道圣手,不仅医术通神,见识更是广博,尤其对“火”的理解远超常人。他既然能一眼看出自己操控手法的不足,或许……他就有提升之法?
虽然之前已麻烦对方甚多,且李时珍已明确表示不再参与后续之事,但此事关乎南下成败乃至自身安危,岳不群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必须再去拜访李神医一趟!”岳不群瞬间做出了决定。李时珍是唯一可能指点他更快掌握紫极天火精妙操控的人。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迅速换上一身不起眼的常服,再次易容改扮,悄然离开了城外据点,趁着夜色,第二次向着李时珍在京城暂时的居所潜行而去。
岳不群易容改扮,在京城一条污水横流、屋舍低矮破旧的巷子里找到了李时珍。他正坐在一个临时搭起的破棚子下,面前排着长队,多是面黄肌瘦、衣衫褴?的贫苦百姓。李时珍神色专注,正为一位老妪施针,手法快如闪电,落针极准,对周遭的嘈杂与异味恍若未闻。
岳不群静立一旁,并未打扰。他看着李时珍耐心地为每一个病人诊断、开方、甚至亲自为他们刮痧、艾灸,心中不由生出几分真正的敬佩。这位医者,是真的将“悬壶济世”刻在了骨子里。
直到日头偏西,最后一位病人千恩万谢地离开,李时珍才疲惫地揉了揉手腕,开始收拾散落的银针和药囊。这时,他才注意到一旁等候多时的岳不群。
出乎岳不群意料,李时珍看到他,非但没有因之前的“欺诈”而疏远,那双因疲惫而略显浑浊的眼睛反而瞬间亮了起来,如同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光芒之盛,甚至让岳不群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心中暗忖:“这李神医的眼神……怎地如此骇人?”
“岳……贾先生?”李时珍及时改口,压低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你怎地寻到此处来了?可是白姑娘伤势有反复?”他首先想到的还是病人。
岳不群连忙拱手,低声道:“神医放心,白姑娘安好,正在静养。岳某此次冒昧前来,是有一事相求。”他顿了顿,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硬着头皮道:“上次凝练参王,承蒙神医指点,岳某回去后细思,发觉自己对那紫极天火的操控确实粗糙不堪,徒具其形,未得其神。如今岳某急需提升对此火的操控之能,不知……不知神医可有良法,能在短时间内有所进益?”
他本以为李时珍会推辞或需要思考,没想到对方听完,竟猛地一拍大腿,声音都提高了八度:“有啊!那可太简单了!”
这一嗓子把岳不群都吓了一跳。只见李时珍兴奋地抓住他的胳膊,眼睛放光:“老夫正愁去何处寻你这等好帮手!你想练操控?简单!跟着老夫行医便是!这京城内外,别的不多,就是疑难杂症多!正好让你那紫极天火,物尽其用!”
说罢,根本不容岳不群拒绝,李时珍背起药箱,拉起他就走:“走走走!正好城东王铁匠家的娃儿高热不退,汤药难入,老夫正需一味精纯药引!”
第一日:城东铁匠铺
李时珍拉着岳不群急匆匆赶到闷热的铁匠铺,指着榻上小脸烧得通红、不时抽搐的孩童低声道:“贾先生,你看这娃儿,高热灼津,痰壅神昏,寻常汤药根本喂不进去。老夫需用这‘安宫牛黄散’猛药直透心窍,但药性太霸,他承受不住。需得借你真火,将其炼化提纯,去其燥烈,独留一丝清凉精粹,方能使药力温和透入,又不伤其根本。”
岳不群闻言,深吸一口气,取出那撮珍贵的药散。初试之下,紫极天火忽强忽弱,险些将药散焚毁。李时珍在一旁紧盯着,连声低喝:“稳住!心要静!意随火走,非是以力催火!想象你是在用火焰雕琢玉器,而非打铁!”
岳不群强行定神,回想起炼参王时那种小心翼翼的感觉,慢慢收束心神,将狂猛的火焰约束成一点温和稳定的紫芒,缓缓灼烧药散。半个时辰后,一滴清凉剔透、毫无杂质的液滴终于成型。喂服后,孩童高热渐退,呼吸也变得平稳。岳不群心中明悟:控火之道,首重一个“稳”字,心如止水,力忌浮躁,方能持久精微。
第三日:南城豆腐坊
阴暗潮湿的豆腐坊内,一位老妪痛苦呻吟,关节肿大变形。李时珍检查后,对岳不群道:“此乃多年沉疴,寒湿深入骨髓。需用这‘雷公藤’以毒攻毒,祛湿镇痛。但其毒性剧烈,常人半分沾不得。你需以真火,极其精细地灼烧,将那毒性一丝丝剥离炼化,只留下最纯粹的镇痛精华,火候稍差,非但无效,反成剧毒!”
这一次,岳不群面对的挑战不再是稳定,而是极致精细。他几次尝试,不是将药片连同药效烧成灰烬,就是未能尽除毒性,急得额头冒汗。李时珍不厌其烦地在一旁指点:“火非愈猛愈好,有时需如绣花针般纤细灵巧。感受药性在不同热度下的变化……对,就是此刻,毒性最易剥离……小心!过了!”
在李时珍近乎苛刻的指导下,岳不群屏住呼吸,将紫极天火分化成无数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细微火丝,如同最灵巧的织女,一点点地将黑色毒性“抽”出炼化,最终只剩下一丝纯净的淡绿色精华。老妪服下后,痛楚立减。岳不群深感:火焰亦可至柔至细,洞察入微,以巧破力,远胜蛮干。
第五日:西市乞丐窝
恶臭弥漫的窝棚内,一老乞丐气若游丝,脾胃衰败到了极点。李时珍把完脉,摇头叹道:“虚不受补,参汤入口亦如毒药。唯有这参须,或许能吊住他一口气,但必须以文火慢焙,将其内在的燥烈之气尽数炼化中和,只萃取那最温和、最纯粹的先天补气精华,方可不刺激其脆弱脏腑。此过程最是考验耐性与恒心,火力需稳如磐石,不能有分毫波动。”
岳不群依言而行,催动紫极天火,将其维持在一种极低却恒定的温度上,如同温暖的阳光持续照耀着那几根干瘪的参须。起初,他感觉内力消耗奇快,难以持久。但他想起紫霞神功“绵绵不绝,蓄劲极韧”的特性,调整内息,使真气输出如春蚕吐丝,细密而悠长。整整一个时辰,火焰没有丝毫跳动,参须最终化为了一滴性味甘平的淡黄色液滴。老乞丐服下后,脸上竟奇迹般地出现了一抹血色。岳不群体会到:至强的控制,有时在于至久的恒稳,内力悠长,掌控入微,方能成就最难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