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尼拉港的晨雾还没散透,郑宏站在“镇极号”的舰桥上,指尖捻着那张刚截获的密信。信纸边缘还带着海水的咸腥气,是昨夜“飞鱼舰队”的哨船从一艘被撞沉的欧盟信使船上捞上来的。墨迹在潮湿的纸上晕开,约克公爵的命令却字字扎眼——“趁明军修补战舰,马尼拉港防御空虚,拂晓突袭,一举焚毁其船坞”。
“将军,都按您的吩咐布置妥了。”丁德兴踏着甲板上的水雾走来,甲胄上的水珠顺着鳞片纹甲片滚落,“‘镇海舰队’那几艘重伤的主力舰,都泊在浅滩了,帆布破了的就敞着,桅杆断了的也没修,甲板上故意堆着些没收拾的木料,看着就跟没人管似的。”
郑宏嗯了一声,目光扫过港内。确实够狼狈的。“镇东号”的残骸还在昨天的位置,只是夜里让人往甲板上扔了些断矛和血污布,远远望去像是还没来得及清理阵亡将士的遗体;“镇南号”斜斜地卡在礁石缝里,船身歪得厉害,几个穿着破旧号服的水兵有气无力地坐在船舷上,手里拿着酒葫芦,时不时往海里吐口唾沫,活脱脱一副败军之相。
“飞鱼舰队呢?”他转头问。
“早借着雾色藏进鹰嘴礁了。”丁德兴压低声音,“吴良带着左队守北礁,吴祯领右队蹲南礁,都是些不起眼的小湾子,除非欧盟舰队贴着礁盘走,否则绝不可能发现。”他顿了顿,忍不住笑,“昨儿让弟兄们往‘镇西号’上搬了几十具草人,都穿着明军号服,有的歪在炮位上,有的挂在桅杆上,远看活像战死的水兵还没来得及收尸。”
郑宏嘴角勾了勾,没说话。目光越过港内的“残舰”,落在北岸的岸炮阵地上。那里的炮口都被杂草半掩着,炮身上故意刷了层劣质漆,风吹日晒得剥落下来,露出底下锈迹斑斑的铁色。几个负责“看守”的老卒正蹲在炮旁边抽烟,抽完的烟锅子随手往炮膛里扔——这是郑宏特意吩咐的,要的就是这副疏于防范的模样。
“报——”了望手的声音从桅杆顶传来,带着刻意装出来的慌张,“西北方向发现舰队!挂的是欧盟旗!”
郑宏猛地直起身,扶着舰桥的栏杆望去。晨雾中,果然有一串黑影破开浪头驶来,旗舰桅杆上飘着的狮心旗在风里猎猎作响,正是约克公爵的“复仇舰队”。七艘战舰呈楔形推进,“狮心号”打头,船帆满张,显然是急于建功。
“传令下去,按第一套方案行事。”郑宏的声音沉了下来,“让‘镇西号’上的弟兄们‘慌’起来,能跳海的跳海,能往岸上跑的往岸上跑,别他妈真让人看出破绽。”
丁德兴应声而去,甲板上很快响起一阵混乱的脚步声。“镇西号”上瞬间炸开了锅,穿着号服的水兵们手忙脚乱地往小艇上跳,有的“慌不择路”地直接扎进海里,溅起大片水花;浅滩上的“守兵”也丢下武器,抱着脑袋往树林里钻,跑的时候还故意把鞋都跑掉了一只。
“将军,您看约克那老东西。”丁德兴又凑了过来,指着“狮心号”,“都快进港了还加速呢,生怕咱们跑了似的。”
郑宏冷笑。约克是被上回的惨败逼急了,英国议会里的资产阶级天天骂他浪费军饷,要是这次再拿不下马尼拉,他这公爵的位置怕是坐不稳了。这种急于求成的心态,正好中了自己的圈套。
七艘欧盟战舰越来越近,“狮心号”的侧舷已经能看清炮口的轮廓。约克显然是看到了港内的“乱象”,旗舰上突然升起了信号旗——加速突进,抢占船坞,焚毁明军残舰。
“差不多了。”郑宏低声道,抬手往鹰嘴礁的方向挥了挥。
丁德兴会意,转身冲向信号塔。三短一长的狼烟很快在“镇极号”的甲板上升起,像一根灰黑色的柱子刺破晨雾。
几乎就在狼烟升起的同时,欧盟舰队的前锋已经冲进了港内。“狮心号”的舰长站在舰桥上,举着望远镜狂笑:“看看这些明人!跟丧家犬似的!传我命令,主炮瞄准船坞,先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原本“锈迹斑斑”的北岸岸炮阵地上,杂草突然被齐刷刷掀开,露出底下黑洞洞的炮口。老卒们扔掉烟锅子,动作利落地填药、装弹,炮口猛地抬起,对准了港内的欧盟战舰。
“轰!轰!轰!”
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炮声炸响,实心弹带着破空的尖啸砸向“狮心号”的侧舷。约克正得意洋洋地看着明军“溃散”,冷不防被这阵炮打懵了,等硝烟散去,“狮心号”的船身已经多了三个大洞,海水哗哗地往里灌。
“怎么回事?!”约克的怒吼声透过望远镜都能隐约听见,“他们的岸炮不是废的吗?!”
更让他魂飞魄散的还在后面。鹰嘴礁方向突然冲出二十艘快船,正是“飞鱼舰队”!吴良和吴祯各领一队,像两把弯刀从两侧包抄过来,快船船头的火箭发射器已经点燃,箭簇上的火油在晨光里闪着诡异的红光。
“镇极号”的甲板上,郑宏一把扯掉身上的伪装号服,露出里面的铠甲。“升起将旗!”他高声下令,“传我将令,主炮瞄准‘狮心号’的弹药舱,给我炸沉它!”
“是!”
“镇极号”原本掩在帆布下的主炮缓缓转动,炮口褪去伪装,露出锃亮的钢铁光泽。这是工部新造的线膛炮,射程虽不及欧盟的新式炮,但在港内这种近距离作战,足够致命。
“将军,‘镇南号’和‘镇北号’也动了!”丁德兴指着浅滩,那里的“残舰”突然活了过来,帆布落下,露出里面完好的炮位,水兵们迅速就位,炮口直指混乱的欧盟舰队。
欧盟的七艘战舰彻底慌了神。冲在最前面的“海蛇号”被北岸的岸炮击中船尾,舵机失灵,在原地打转转;紧随其后的“鸢尾号”(法国支援的战舰)想掉头,却被“飞鱼舰队”的火箭射中船帆,火舌顺着帆布蔓延,很快烧成了一团火球。
“狮心号”成了众矢之的。“镇极号”的线膛炮精准命中它的侧舷,虽然没直接炸到弹药舱,但也撕开了一道丈许长的口子;吴良率领的快船队趁机靠近,火箭像雨点般射向甲板,几个试图灭火的水兵瞬间被点燃,惨叫着跳进海里。
约克在“狮心号”的舰桥上暴跳如雷,却毫无办法。他这才明白,所谓的“防御空虚”全是假象,明军早就布好了口袋,就等着他往里钻。
“撤退!快撤退!”约克终于喊出了这句话,声音里带着绝望。
但已经晚了。港内的水道本就狭窄,七艘战舰挤在一起,前面的想退,后面的还在往前冲,瞬间乱成一团。“海蛇号”失控撞上了“狮心号”的船尾,两艘船卡在一起,成了岸炮和明军舰炮的活靶子。
“将军,吴祯那边得手了!”丁德兴指着南礁方向,“他带人跳上‘海蛇号’了!”
郑宏望去,果然见一群明军水兵踩着跳板冲上“海蛇号”的甲板,短铳和腰刀并用,欧盟水兵的惨叫声隔着海水都能听见。没过多久,“海蛇号”的旗帜就被砍倒,换上了明军的“镇海旗”。
战斗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当“狮心号”的弹药舱终于被一发炮弹击中,整艘船在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解体时,剩下的欧盟战舰彻底失去了抵抗的勇气。“鹰隼号”和“猎狐号”挂起了白旗,另外两艘趁乱冲出港外,却被吴祯率领的快船追上,一通猛轰后也乖乖投降。
硝烟渐渐散去,马尼拉港的海面上漂浮着木板、帆布和尸体,血腥味混着硝烟味弥漫在空气中。郑宏站在“镇极号”的舰桥上,看着水兵们清理战场,打捞俘虏,脸上没什么表情。
“将军,这次抓了不少俘虏,其中还有个法国贵族,说是路易亲王的表弟。”丁德兴过来禀报,手里拿着缴获的欧盟军旗,“约克那老东西跳海跑了,吴良正带着人追,估计也跑不远。”
郑宏点点头,目光落在那面被打穿了好几个洞的狮心旗上。“把俘虏都看好了,特别是那个法国贵族,别让他跑了。”他顿了顿,补充道,“让人去清点战果,报给应天府的时候,别光说击沉多少船,把新造的线膛炮的威力也写上——让陛下知道,咱们不是只会被动挨打。”
丁德兴领命而去。郑宏走到舰桥边缘,望着渐渐放晴的天空。马尼拉港的海水映着晨光,泛着粼粼波光,刚才的激战仿佛只是一场幻觉。
“报——将军!”一个通信兵跑上舰桥,手里拿着一封快信,“应天府来的,陛下亲批的!”
郑宏拆开信封,朱元璋的字迹力透纸背,只有短短几行:“马尼拉之捷,甚慰。线膛炮需加紧赶制,另,着徐光启带工部工匠赴马尼拉,就地研究欧盟战舰残骸。切记,败敌易,追敌难,不可懈怠。”
他捏紧信纸,心里清楚,这场胜利只是开始。欧洲的资产阶级在崛起,他们的火器技术日新月异,明朝要是跟不上,迟早还会陷入被动。
“丁德兴!”
“末将在!”
“让弟兄们抓紧休整,”郑宏的声音透着一股坚定,“说不定,下一场仗很快就要来了。”
海风吹过舰桥,带着咸湿的气息。远处,“飞鱼舰队”的快船正拖着俘获的欧盟战舰往港内驶,帆影点点,在晨光里划出一道道水痕。郑宏望着这一切,缓缓握紧了腰间的佩刀——刀柄上,郑和下西洋时带回的珍珠在阳光下闪着温润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