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里亚纳海沟的暗流像被激怒的巨蟒,在舰底翻涌。郑宏扶着“镇极号”摇晃的舰桥栏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望远镜里,欧盟舰队的“单纵列”阵型正像把张开的巨弓,“狮心号”便是那蓄势待发的箭尖,距离明军“雁形阵”已不足两千五百米。
“将军,‘飞鱼舰队’已绕到敌后三里处,丁德兴说他们的快船都挂上了伪装的欧盟旗帜,法国人那套花里胡哨的纹章倒是学得像。”传令兵抹着脸上的海水,声音被炮风撕得发碎,“周德兴在‘镇西号’上骂骂咧咧,说再不让开炮,他就要带着弟兄们跳帮了——那老小子把斩马刀都磨亮了。”
郑宏没回头,视线死死锁在“狮心号”的主桅杆上——约克公爵那面绣着狮子的将旗正嚣张地飘着,三年前在里斯本港,这老家伙就是举着这面旗,说大明的水师是“绑着石头的鸭子,看着沉,打起来更沉”。
“告诉周德兴,再忍五百米。”郑宏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股咬碎牙的狠劲,“让‘镇南’‘镇北’两舰往侧翼挪挪,把阵型拉得再开些,给约克那老东西留点‘甜头’。”
话音刚落,“狮心号”率先开火了。72磅线膛炮的轰鸣像闷雷滚过海面,炮弹带着尖锐的哨音掠过“镇极号”上空,砸进远处的海浪里,掀起的水墙比桅杆还高。紧随其后,欧盟舰队的炮声连成一片,“镇东号”的前甲板瞬间被炸开个窟窿,木屑混着水兵的惨叫冲天而起。
“将军!‘镇东号’中弹了!”了望手的喊声里带着哭腔。
郑宏猛地攥紧拳头,望远镜差点被捏碎。他看见“镇东号”舰长耿炳文——那个总爱拍着胸脯说“俺们安徽人骨头硬”的汉子,正举着刀在甲板上吼,指挥水兵往缺口填沙袋,鲜血顺着他的额角往下淌,在阳光下亮得刺眼。
“距离两千!”测距手嘶喊。
“还没到!”郑宏吼回去,喉结滚动着,“让‘飞鱼舰队’再往外绕半里,别让‘鸢尾号’的了望哨发现!”
又一轮炮击袭来,“镇南号”的桅杆被拦腰炸断,帆布像断线的风筝般飘向海面。舰长吴良——那个总爱给弟兄们讲他老家无锡水蜜桃多甜的小个子,竟抱着断裂的桅杆不肯撒手,直到被亲兵硬拖进船舱。
“一千八!”
郑宏突然扯开嗓子:“周德兴!给老子打!”
“镇西号”的侧舷炮瞬间喷吐出火舌,虽然滑膛炮的射程比对方短了五百米,但这一轮齐射却歪打正着——一颗实心弹砸中了“鸢尾号”的主帆,法国人的丝绸帆面顿时撕开个大口子,像张被戳破的华丽裙摆。
“好!”郑宏一拳砸在栏杆上,“‘镇北号’瞄准‘海蛇号’的弹药舱!给他们来个开门红!”
就在这时,欧盟舰队突然加速了。约克公爵显然看穿了明军的示弱,“狮心号”一马当先,带着“鸢尾号”等几艘主力舰猛冲过来,阵型被拉得越来越长,像条脱节的长蛇。
“就是现在!”郑宏对着传声筒嘶吼,“飞鱼舰队!动手!”
海平线尽头突然冒出十几艘快船,船帆上的欧盟旗帜“唰”地换成了大明的龙旗。丁德兴的声音透过传声筒炸响:“弟兄们!给‘镇东号’的弟兄报仇啊!”
那些快船像离弦的箭,直扑欧盟舰队的尾部。华云龙的“飞鱼三号”冲在最前头,船头上绑着的火油桶被弓箭点燃,在海风里拖出长长的火尾,狠狠撞向“海蛇号”的侧舷。“轰隆”一声巨响,火油桶炸开,火焰顺着帆布往上窜,“海蛇号”瞬间成了条燃烧的火龙。
“约克这老东西慌了!”周德兴在“镇西号”上大笑,笑声里混着咳嗽——他刚才被弹片擦伤了胳膊,“将军,该咱们上了吧?再不上,丁德兴那小子要把功劳全抢光了!”
郑宏看着欧盟舰队的阵型彻底乱了,“狮心号”想回头救援,却被“镇西号”“镇北号”死死缠住,炮弹在它周围炸开成片的水花。“距离一千五!”测距手喊。
“转舵!侧舷对敌!”郑宏一声令下,“镇极号”猛地转向,露出挂满火炮的侧舷,“全体——齐射!”
数十门火炮同时轰鸣,烟雾瞬间吞没了舰桥。郑宏被震得耳鸣,等烟雾散些,他看见“鸢尾号”的侧舷被撕开个大洞,海水疯狂往里灌,那个总爱喷香水的法国舰长正抱着救生圈跳海。
“跳帮队准备!”郑宏抽出腰间的佩刀,刀身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周德兴!带着你的斩马刀,让约克见识见识,谁才是绑着石头的鸭子!”
“得嘞!”传声筒里传来周德兴的大笑,“弟兄们!跟老子冲!剁了约克那老东西的狮子头!”
“镇西号”上突然放下几十块跳板,周德兴带着披甲的水兵踩着跳板冲向“狮心号”,斩马刀劈在甲板上的脆响隔着海面都能听见。华云龙的快船也靠上了“鸢尾号”的残骸,他举着短铳,一枪崩掉了试图反抗的法军水兵,嘴里还骂着:“让你喷香水!呛死老子了!”
郑宏站在“镇极号”的甲板上,看着明军水兵像潮水般涌上敌舰,看着耿炳文裹着绷带从“镇东号”的缺口爬出来,举着刀冲向“狮心号”,看着丁德兴的快船撞翻了最后一艘敌舰的小艇。
“将军!‘飞鱼舰队’击沉两艘!”
“将军!‘镇北号’拿下‘海蛇号’了!”
“将军!周德兴说他抓住约克公爵的披风了!”
呐喊声、炮声、兵刃碰撞声混在一起,郑宏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眼眶就热了。他想起出发前朱元璋的嘱托:“别学你爷爷郑和光会送礼,得让那些蓝眼睛知道,大明的水师,不光会通商,更会打仗。”
此刻海面上漂着燃烧的船板和浮尸,血腥味混着硝烟味扑面而来,但郑宏觉得,这味道里,藏着比香料更珍贵的东西。
“清点伤亡!”他对着传令兵喊,声音有些沙哑,“告诉丁德兴,别让华云龙那小子乱开铳,留几个活口,老子要亲自审。”
夕阳把海面染成了血红色,郑宏望着渐渐平息的战场,佩刀上的血珠滴落在甲板上,晕开小小的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