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的晨光刚漫过奉天殿的琉璃瓦,朱元璋已坐在御座上,指尖轻叩着案上的青铜镇纸。案前跪着东厂提督王瑾,他手里捧着一叠卷宗,额角的冷汗正顺着皱纹往下淌——那是东厂查了半月的案子,说的是户部侍郎周显私下挪用漕运粮草,给老家的儿子盖了座堪比王府的宅院。
“周显的儿子,住的宅子有多少间房?”朱元璋的声音不高,却让王瑾打了个哆嗦。
“回…回陛下,共计一百二十八间,还…还挖了个十亩地的池塘,养的锦鲤都是从江南运过去的。”王瑾的声音发颤,“东厂的人还查到,周显这三年挪了至少五千石粮食,漕运的管事都得了他的好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朱元璋没看卷宗,目光落在殿外的铜鹤上:“锦衣卫查漕运查了半年,报上来的卷宗说‘账目清晰,未有异常’。王瑾,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王瑾头埋得更低:“奴才…奴才不敢说。”
“朕让你说。”
“是…是锦衣卫的巡查千户收了周显的贿赂,把案子压下去了。”王瑾咬着牙道,“那千户叫李嵩,是锦衣卫都指挥使蒋瓛的远房表亲。”
朱元璋抓起卷宗,狠狠砸在地上:“好一个‘账目清晰’!朕看是他们的胆子清晰!”他看向侍立在侧的司礼监掌印太监,“传朕的旨意,周显革职下狱,抄没家产;李嵩杖毙,蒋瓛罚俸一年,闭门思过!”
等王瑾捧着卷宗退下,朱元璋才对身边的侍卫道:“去,把吴祯叫来。”
刑部尚书吴祯来得很快,身上还带着衙门的皂角味。他刚在云南平定了土司叛乱,回京还没满三日,铠甲上的锈迹都没来得及打磨。
“陛下召臣,可是为了周显的案子?”吴祯躬身问道。
“周显的案子是小。”朱元璋起身走到殿中,“朕问你,锦衣卫查案,东厂复核,可要是两者都徇私枉法,谁来管?”
吴祯一愣:“陛下的意思是…再设个衙门?”
“对。”朱元璋点头,“就叫西缉事厂,简称西厂。”他指着案上的地图,“东厂管宫里宫外的监察,锦衣卫管地方缉捕,西厂就管查他们俩——不管是锦衣卫的案子,还是东厂的奏报,西厂都能复核。要是发现有冤假错案,或者有人徇私,直接报给朕。”
吴祯摸着下巴上的胡茬:“陛下,这西厂的人可得选仔细了。既得懂刑律,又得不怕得罪人,不然查不了锦衣卫和东厂的案子。”
“朕心里有人选。”朱元璋道,“你麾下的主事张焕,去年在山西平反了二十多起冤案,连晋王府的人都敢查,这人如何?”
吴祯眼睛一亮:“张焕确是良才!他出身秀才,后来投笔从戎,在刑部当差五年,断案如神,而且性子刚直,当年连臣的面子都不给过——有次臣的远房侄子犯了法,他愣是按律判了,半点没含糊。”
“那就让他当西厂提督。”朱元璋道,“再从刑部、大理寺挑二十个清正的官员,凑齐西厂的班底。办公地点就设在锦衣卫衙门隔壁,让他们抬头就能看见,也让锦衣卫的人好好掂量掂量。”
吴祯刚要谢恩,殿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锦衣卫百户赵忠跌跌撞撞地冲进来,手里举着一封插着羽毛的密信:“陛下!不好了!北美驻军急报,欧盟和日本的联军打过来了!”
朱元璋一把抢过密信,展开的手都在抖。信上的字迹潦草,墨迹还带着血迹,写的是:“欧盟战船百艘,日军五十艘,围攻北美西海岸的金州卫,守将耿炳文力战,请求火速支援!”
“耿炳文…”朱元璋喃喃道,“他的性子最是坚韧,能让他求援,怕是撑不住了。”他看向吴祯,“西厂的事暂缓,你先拟旨,调廖永忠的水师驰援北美!”
“臣这就去!”吴祯刚转身,又被朱元璋叫住。
“等等。”朱元璋盯着密信,“欧盟和日本怎么会突然联手?他们的战船是从哪来的?”
赵忠在一旁回话:“据潜伏在欧洲的锦衣卫回报,欧盟这两年造了三十艘新式战船,船身比咱们的福船大一圈,装的火炮能打三里地。日本残部则把老船翻新,还从欧洲买了十门重型火炮,这次是铁了心要占金州卫。”
朱元璋走到地图前,指尖点在北美西海岸:“金州卫是咱们在北美的根基,丢了它,北美领地就成了孤岛。廖永忠的水师得走太平洋航线,至少要三个月才能到,耿炳文能撑那么久吗?”
“陛下,臣有一计。”赵忠忽然开口,“可以让东厂和锦衣卫先联手查探联军的虚实,看看他们的粮草够不够,有没有后援。要是能烧了他们的粮草,说不定能拖到廖永忠赶到。”
朱元璋摇头:“东厂和锦衣卫现在是水火不容,让他们联手,怕是会先打起来。”他忽然一拍案,“有了!让张焕先以西厂提督的身份去查,就说西厂刚立,先拿这案子练练手。他既懂刑律,又会带兵,让他带五十个锦衣卫和五十个东厂的人,混进联军后方,查清楚他们的底细!”
吴祯有些犹豫:“张焕从没干过这种潜伏的活,万一…”
“没有万一。”朱元璋道,“告诉他,查不出虚实,提头来见。”
三日后,金州卫的海面上。
耿炳文拄着断枪站在城头,铠甲上的箭孔比天上的星星还多。城下的海水都被染红了,欧盟的战船还在炮击,每一发炮弹都能在城墙上炸出个大坑。
“将军!西南角快塌了!”副将周德兴嘶吼着,他的左臂被炮弹碎片划伤,血顺着胳膊肘往下滴。
耿炳文抹了把脸上的血:“把预备队调上去!用沙袋堵!”他看向远处的联军战船,欧盟的旗舰上飘着个金色的双头鹰旗,日军的旗舰则挂着个血色太阳旗,“这群狗东西,倒是会选时候,偏偏在咱们粮草快用完的时候来。”
周德兴苦笑:“咱们的粮草只够撑五天了,廖将军的水师再不来,弟兄们就得饿着肚子打仗了。”
正说着,天空突然暗了下来。耿炳文抬头,只见十艘欧盟的战船正朝着城头驶来,船舷上站满了举着步枪的士兵。
“是欧洲的火枪手!”周德兴喊道,“将军,快躲躲!”
耿炳文把断枪往地上一插:“老夫七十了,躲不动了!传我命令,把所有火炮都推上来,给我打沉那艘旗舰!”
城头上的火炮怒吼起来,铁弹在海面上炸起水柱。欧盟的旗舰晃了晃,却没沉。旗舰上的指挥官,一个高鼻子蓝眼睛的将军,正举着望远镜笑——他的身后,站着个穿着和服的日本人,正是日本残部的首领松平次郎。
“耿炳文老了。”松平次郎用生硬的中文说,“不出三天,金州卫就是咱们的了。”
欧盟将军耸耸肩:“等拿下金州卫,北美就是欧盟的囊中之物。你们日本残部,最多能分到个小岛。”
松平次郎的眼里闪过一丝狠厉,却没说话。他知道现在不是翻脸的时候,等金州卫到手,再跟这些欧洲人算账也不迟。
就在这时,联军后方突然燃起了大火。松平次郎回头一看,粮仓的方向火光冲天,还传来爆炸声。
“怎么回事?”欧盟将军放下望远镜,脸色铁青。
“是…是明军!”一个日本士兵连滚带爬地跑来,“有一群穿着联军衣服的人,烧了咱们的粮仓,还杀了看守的弟兄!”
松平次郎拔刀就砍了那士兵:“废物!连粮仓都看不住!”他对身边的亲卫道,“跟我去看看!”
等松平次郎赶到粮仓,只看到一片焦黑的废墟。几个没死透的欧洲士兵躺在地上哼哼,一个穿着联军军服的汉子正用刀挑着个燃烧的火把,脸上还沾着烟灰。
“你是谁?”松平次郎举刀指着他。
那汉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西厂,张焕。”他把火把往旁边的油桶一扔,“给你们送份大礼,喜欢吗?”
爆炸声再次响起,松平次郎被气的哇哇叫,挥刀就砍。张焕侧身躲过,手里的刀直刺松平次郎的腰。两人打在一处,周围的联军士兵想上来帮忙,却被突然冲出的一百个人拦住——那是五十个锦衣卫和五十个东厂的人,虽然平时掐得厉害,此刻却背靠背站着,刀出鞘,箭上弦,眼神里全是杀气。
“杀!”张焕喊了一声,刀光闪过,松平次郎的袖子被划开一道口子。松平次郎又惊又怒:“你们怎么混进来的?”
“你们的军服,你们的口令,我们都知道。”张焕笑着说,“多谢锦衣卫的兄弟偷来了军服,也多谢东厂的公公们审出了口令——对了,忘了告诉你们,你们的淡水也被我们下了药,现在怕是没人能拉弓射箭了吧?”
松平次郎这才发现,周围的士兵都捂着肚子蹲在地上,脸色发白。他咬着牙:“你们这群混蛋!”
张焕没再理他,转身对身后的人喊道:“撤!去海边,咱们的船在那等着!”
一百个人像一阵风似的消失在夜色里。松平次郎看着他们的背影,又看看焦黑的粮仓和满地打滚的士兵,一口血喷了出来。
欧盟将军赶来的时候,只看到松平次郎瘫坐在地上,嘴里还在念叨着:“西厂…西厂…”
将军一脚踹翻旁边的水桶:“现在怎么办?粮草没了,淡水也不能喝了!”
松平次郎抬头,眼里全是绝望:“还能怎么办?撤吧…等咱们的后援到了,再来报仇!”
金州卫的城头上,耿炳文正看着联军战船撤退。周德兴递给他一块干粮:“将军,您看,他们真撤了!”
耿炳文咬了口干粮,笑得露出了牙:“我就知道陛下不会不管咱们。”他看向东方,“说不定,救咱们的不是廖将军,是陛下新立的什么西厂呢。”
应天府的皇宫里,朱元璋拿着张焕派人送回的密信,笑得合不拢嘴。信上写着联军已撤,还说西厂的人跟锦衣卫、东厂的人配合得挺好,就是回来的路上吵了一路,差点打起来。
“这才像话。”朱元璋把密信递给身边的太监,“传朕的旨意,西厂正式设立,张焕任提督,官阶同锦衣卫都指挥使。让他把这次的经过写个详细的折子,给东厂和锦衣卫的人都看看,让他们学学怎么联手办事!”
太监刚要走,朱元璋又道:“对了,告诉张焕,回来之后,先去查锦衣卫和东厂的旧案,看看有多少冤假错案。朕要让他们知道,这天下,不是谁想糊弄就能糊弄的!”
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在奉天殿的金砖上,亮得晃眼。朱元璋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城墙,心里清楚,西厂立起来了,这盘棋才算真正活了。只是他没想到,这盘棋将来会变得这么大,大到连他自己都有些看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