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斯顿的沼泽地在初夏的闷热里蒸腾着水汽,腐烂的水草气息混着火药味,压得人胸口发闷。欧盟联军的旗帜插在炼油厂的储油罐上,红底金狮的徽章被油烟熏得发黑,旗下站着卡尔麾下最凶悍的雇佣军统领——来自西班牙的罗德里格斯,他正用皮靴碾着明军士兵的头盔,头盔内衬还沾着暗红的血渍。
“告诉卡尔将军,”罗德里格斯扯着沙哑的嗓子对通讯兵喊,唾沫星子溅在对方脸上,“休斯顿的沼泽就是明军的坟墓!我把他们的补给线切成了三段,现在正等着他们来送死!”他身后的雇佣军们发出哄笑,不少人手里还把玩着从明军尸体上搜来的玉佩,那些玉佩在阳光下闪着温润的光,与他们狰狞的表情格格不入。
三公里外的红树林里,徐猛正用树枝在泥地上画图,泥浆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滴。“罗德里格斯这狗东西,把主力藏在炼油厂,却派小股部队袭扰咱们的粮道。”他把树枝往泥里一戳,“以为咱们会像无头苍蝇似的到处救火?”
胡大海蹲在旁边削着竹片,竹片削得又尖又薄,是准备用来制作陷阱的。“将军,末将带五百人去端了他的炼油厂?”他把削好的竹片往地上一插,竹尖没入泥里半尺深,“这些雇佣军都是些见钱眼开的货色,只要烧了他们的军饷仓库,保管跑得比兔子还快。”
“不行。”徐猛摇头,指了指泥地上标注的“布拉索斯河”,“炼油厂三面环水,只有一条公路能通进去,他肯定在公路两侧埋了地雷。”他抬头看向周德兴,“你的工兵营能排雷吗?”
周德兴脸上沾着黑灰,刚从欧盟联军的雷区摸回来,手里还攥着颗没引爆的地雷。“能排,但得花时间。罗德里格斯狡猾得很,地雷里混着不少‘诡雷’,一碰到就炸,咱们的工兵已经折了七个。”他把地雷往地上一放,地雷外壳上的花纹在树荫下看着像张鬼脸。
“那就让他主动把地雷清了。”徐猛突然笑了,从怀里掏出封信,是昨天截获的欧盟联军密信,“罗德里格斯的侄子在墨西哥湾的走私船上当船长,咱们只要……”他压低声音,在胡大海和周德兴耳边说了几句,两人的眼睛越睁越大。
次日清晨,炼油厂的了望塔上,哨兵突然发现河面上飘来十几艘渔船,渔民打扮的人举着白旗,船头放着个盖着红布的笼子。罗德里格斯带着卫队赶到岸边,用望远镜一看,笼子里居然是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年轻人,眉眼间和他有七分像。
“是小胡安!”罗德里格斯的脸瞬间涨红,渔船上传来喊话声,是带着浓重闽南口音的西班牙语:“罗德里格斯统领,若想保你侄子性命,就乖乖把公路上的地雷清了,放我军粮队过去!”
罗德里格斯攥紧了腰间的弯刀,指节发白。他知道这是明军的诡计,但小胡安是他唯一的亲人,当年他在西班牙杀了贵族,是这侄子凑钱把他送到美洲的。“清雷!”他吼出这两个字时,声音都在抖,“让工兵把公路上的地雷全给我起出来!但给我盯紧了那些渔船,只要有半点不对劲,就把他们轰沉!”
雇佣军的工兵骂骂咧咧地开始排雷,铁锹挖进泥土的声音在沼泽上空回荡。躲在红树林里的徐猛看着这一幕,对身边的康茂才点头:“可以开始了。”
康茂才吹了声口哨,二十名背着药箱的士兵突然从渔船里钻出来,举着喇叭喊:“我们是来送伤药的!贵军在拉斯维加斯的伤员快不行了,卡尔将军让我们从休斯顿转运!”他们举着的药箱上,还印着欧盟联军的红十字标志。
罗德里格斯皱起眉头,拉斯维加斯的伤员确实是他负责接应的。他刚要下令放行,突然觉得不对劲——这些“军医”的步伐太稳健了,不像是常年摆弄药箱的人。“等等!”他刚喊出声,渔船突然炸开,不是火药爆炸,而是无数个陶罐摔在水面上,罐子里的油状液体遇水就燃,瞬间在河面燃起道火墙。
“动手!”徐猛从红树林里跃起,胡大海的五百人如同潮水般冲向公路,周德兴的工兵已经趁乱摸到雷区,用特制的铁钩把剩下的地雷一个个钩了出来。最前面的明军士兵举着盾牌,盾牌上绑着浸湿的棉被,挡住了雇佣军射来的箭矢。
罗德里格斯才知道中了计,怒吼着让卫队冲锋,却被河面上的火墙拦住去路。他眼睁睁看着明军冲进炼油厂,听见仓库的方向传来爆炸声——那是胡大海在烧他的军饷仓库。
“一群废物!”罗德里格斯拔刀砍倒身边的通讯兵,正想亲自冲锋,背后突然挨了一棍。他踉跄着回头,看见小胡安站在身后,手里攥着根断裂的船桨,笼子早就被解开了。“你……”
“叔叔,明军说只要帮他们,就放我回西班牙。”小胡安的声音发颤,“我不想再跟着你当海盗了。”
罗德里格斯被押到徐猛面前时,还在挣扎。徐猛坐在炼油厂的油桶上,手里把玩着枚从他身上搜出的金币。“知道为什么输吗?”他把金币扔给罗德里格斯,“你把软肋露给了敌人。”
罗德里格斯看着金币上的西班牙王室徽章,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们明人不是说‘忠孝两难全’吗?我只是选了我觉得对的。”
这时,华云龙的骑兵从外面冲进来,手里举着面欧盟联军的旗帜。“将军,布拉索斯河上的联军援军被咱们打退了!他们的指挥官说,卡尔根本没派援兵来,让罗德里格斯自生自灭!”
罗德里格斯的笑声戛然而止,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当天下午,明军收复了休斯顿的所有据点。胡大海在炼油厂的地窖里搜出三大箱金银,足够全军三个月的军饷;周德兴的工兵营清除了所有地雷,粮道重新畅通;朱文正带着斥候营,顺着布拉索斯河追了二十里,把逃跑的雇佣军赶进了沼泽里的鳄鱼潭。
徐猛站在炼油厂的最高处,望着远处重新升起的明军旗帜,突然想起出发前朱元璋的话:“打仗不光靠刀枪,还得靠人心。”他摸出怀里的密信,那是朱元璋亲笔写的,信里说:“北美之地,若要长久,需恩威并施。”
“传令下去,”徐猛对身边的将领们说,“善待休斯顿的百姓,损坏的房屋由军方赔偿;愿意参军的当地人,待遇和明军士兵一样。”他顿了顿,看向被捆在旁边的罗德里格斯,“把他和他侄子一起放了,给他们艘船,让他们回西班牙。”
胡大海不解:“将军,这可是条大鱼……”
“放了他,才能让其他雇佣军知道,跟着卡尔没有好下场。”徐猛望着夕阳下的沼泽地,“咱们要的是休斯顿,不是冤冤相报。”
罗德里格斯走的时候,给了徐猛一把西班牙弯刀,刀鞘上镶嵌着红宝石。“你是个可敬的对手。”他说,“但卡尔不会善罢甘休的,他在华盛顿还有十万精锐。”
徐猛接过弯刀,拔出刀身,刀刃在夕阳下闪着寒光。“我们等着。”
休斯顿的转机,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北美大陆的战局里激起了层层涟漪。明军不仅夺回了重要的资源基地,更重要的是,他们让欧盟联军看到了明军的实力与气度——这或许比一场胜利更能改变局势。
夜色降临时,休斯顿的居民点燃了火把,不是为了打仗,而是自发地在街道上巡逻,防止溃散的雇佣军抢劫。徐猛站在城头,看着那些晃动的火把,突然觉得,这场战争的胜负,或许从这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