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恂对嫡长子寄予厚望,生辰宴自然要办得隆重喜庆。
这天,谢流光正与内务府总管商议细节。
萧长恂信步走了进来。他面带笑意,心情看起来不错。
“在商量曦儿生辰的事吗?”他拿起案上的清单看了看,“是该好好热闹一下。朕已经命钦天监择了吉日,就在半月后。”
“是,陛下。”谢流光含笑应道,“曦儿知道父王如此惦记他,一定会很欢喜。”
萧长恂看着妻子温婉的侧脸,想起她近日的安分柔顺,心中因权力平衡而产生的紧绷感似乎松了一些。他放下清单,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感慨地说:“流光,朕知道前些时日你受了委屈。但朕身为帝王,有些事不得不考虑周全,希望你能体谅。”
这是他首次主动提及那场风波背后的心结。
谢流光抬眸看他,眼中适时泛起水光,却倔强地没有落下。她柔声道:“臣妾明白。陛下身系天下,思虑自然深远。只要陛下信臣妾之心未变,臣妾便无所畏惧。”
她这般善解人意,反让萧长恂心生怜惜。他将她揽入怀中:“朕自然信你。你与曦儿,是朕最亲近之人。”
帝后之间,那层无形的薄冰似乎悄然融化了几分。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小太监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色煞白,声音颤抖地说:“陛下!娘娘!不好了!太子殿下在御花园玩耍时,从假山上摔下来了!”
“什么?!”
萧长恂与谢流光同时脸色大变。谢流光眼前一黑,险些晕倒。萧长恂急忙扶住她。
“曦儿!”她声音发颤,所有的沉稳和谋算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她推开萧长恂,疯了一般向外冲去。
萧长恂也心急如焚,厉声喝道:“怎么回事?!太子身边伺候的人呢?!传太医!快传太医!!”
帝后二人,连同满殿宫人,瞬间乱作一团,向御花园狂奔而去。
御花园内,此刻已乱作一团。
方才还充斥着孩童嬉笑声的精致园圃,此刻被一种恐慌的死寂笼罩。
宫人们跪了一地,瑟瑟发抖,如同秋风里被霜打过的叶子。
假山之下,那个小小的、着明黄色锦袍的身影蜷缩在地,一动不动,刺目得让谢流光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曦儿!”
谢流光的声音凄厉破碎,她推开搀扶的宫女,几乎是踉跄着扑了过去。裙裾被花枝勾缠,撕裂了精美的绣纹,她也浑然不觉。她跪倒在地,颤抖着手,却不敢轻易去碰触儿子,生怕造成二次伤害。
萧承曦小小的脸蛋血色尽失,双目紧闭,额角一处伤口正汩汩往外冒着鲜血,染红了他身下冰冷的青石板。
“曦儿,曦儿你睁开眼睛看看母后……”谢流光的声音带着哭腔,所有的谋算、所有的沉稳,在亲生骨肉生死未卜的这一刻,化为乌有。
她只是一个濒临绝望的母亲。她用手帕死死按住儿子额角的伤口,那温热的液体却不断渗出,染红了她素白的纤指,也染红了她重生以来步步为营构筑的心理堤防。
萧长恂紧随其后,看到爱子如此情状,帝王的威仪也险些维持不住。
他脸色铁青,目光如利箭般射向跪了一地的宫人,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骇人的风暴:“太子若有半点差池,你们,全都陪葬!”
“太医!太医何在!”他厉声咆哮,额角青筋暴起。
内侍总管连滚爬爬地回道:“已……已去传了!太医马上就到!”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急促却并不慌乱的脚步声传来。
一个穿着崭新青色太医官服、提着药箱的年轻男子分开人群,疾步上前。他容貌清俊,气质沉静,在这种混乱的场面下,那双眼睛却格外清亮有神,不见寻常新晋官员的畏缩。
“微臣太医院医士薛文晏,参见陛下、娘娘。”他行礼的姿势标准却迅捷,不待帝后发话,已迅速起身,“请容微臣先为太子殿下诊治。”
谢流光猛地抬头,泪眼朦胧中,看到一张陌生的年轻面孔。
太医院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太医她都认得,此人却极为眼生。
医士?竟是只是个最低品级的医士?
若是平日,她断不会让一个新人触碰她的曦儿。
但此刻,时间就是性命。
薛文晏身上那种异于常人的镇定,奇异地抚平了她一丝慌乱。
她下意识地松开了按着伤口的手,给他让出位置,声音嘶哑:“快!快救太子!”
萧长恂眉头紧锁,显然也对来人的资历心存疑虑,但见薛文晏动作娴熟地检查瞳孔、探触颈脉、查看伤处,手法干净利落,便将质疑暂且压下,只死死盯着他的动作。
薛文晏无视了周遭几乎凝滞的空气和帝后焦灼的目光,全神贯注于眼前的患儿。
他仔细检查了萧承曦的头部、四肢和躯干,尤其在那片血迹斑斑的额角处停留最久。
他打开药箱,取出银针、纱布和金疮药,动作有条不紊。
“殿下额角外伤虽深,幸未伤及颅骨。然撞击之力不小,昏迷乃因头部受震,需立即止血包扎,再以针刺之法促其苏醒。”
薛文晏语速平稳,清晰地汇报情况,手下动作不停,先用干净纱布清理创口周围血污,然后撒上特制的金疮药粉,那药粉似乎效果极佳,汹涌的血流很快便缓了下来。他又取出银针,精准地刺入萧承曦的人中、合谷等穴位。
他的冷静和专业,像一块投入沸水的寒冰,让周围慌乱的气氛稍稍沉淀。
谢流光紧紧攥着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看着薛文晏专注的侧脸,看着他稳定施针的手指,重生后第一次,将儿子的性命交托于一个完全未知的人手中。
这是一种赌博,可她此刻别无选择。
就在薛文晏施针片刻,萧承曦的小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时,一个带着哭腔的娇柔女声突兀地插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