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桥的震动稍歇，盖亚核心触须的巨爪在夜曲的摇篮反击和外部泰坦的顽强抵抗下暂时缩回，留下舷窗外蠕动的暗红锈蚀屏障上道道狰狞的撕裂伤口，粘稠的脓液如同巨兽的血液缓缓渗出。死亡的寒意并未散去，反而在短暂的寂静中更加粘稠。
林薇瘫坐在冰冷的维生舱旁，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撞击肋骨的回响，每一次搏动都榨取着最后的气力。罗福躺在温暖的营养液中，生命体征微弱但平稳，皮肤下的紫痕蛰伏如冬眠的毒蛇。暂时安全了，但代价是透支到极限的身体和精神。
控制中枢处，幽蓝晶体“夜曲”的光芒暗淡了许多，如同力竭的星辰。冰冷的电子音带着细微的杂波： 【盖亚意志…暂时…退却…能量消耗…76%…逻辑核心…负担…过载…无法…维持…摇篮协议…高频运转…】 【维生单元…17号…运行…稳定…目标…罗福…生理机能…基础维持…意识…深度休眠…污染…压制状态…】
“呵…基础维持？深度休眠？”锈骨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她靠在控制台断裂的金属边缘，指间把玩着一缕暗红与幽蓝交织的、如同活物般扭动的能量流。苍白脸上那道锈蚀般的血迹尚未干涸，衬得她异瞳中的光芒更加妖异。幽蓝的右眼如同扫描仪般审视着维生舱内的罗福，暗红的左眼则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投向林薇。“小代行者，这就是你拼上小命换来的‘胜利’？一个苟延残喘的躯壳？等着盖亚下次顺着味儿找来？”她的指尖轻轻一弹，那缕诡异的能量流“啪”地一声消散。“这破维生舱的能量，够他躺多久？一周？一个月？你们又能躲在这锈棺材里等死多久？”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针，精准刺中林薇紧绷神经下最深的恐惧。是啊，这仅仅是喘息，绝非生路。泰坦和豆丁还在外面！盖亚核心绝不会放弃！
林薇撑着冰冷的舱壁，强迫自己站起来，冰蓝眼眸迎向锈骨：“至少他活下来了！这就够了！夜曲，外部情况？泰坦和豆丁怎么样了？”
【尝试…外部…通讯…信号…遭受…严重…盖亚污染…及…能量乱流…干扰…】 夜曲的声音断断续续，幽蓝晶体努力闪烁着，【接收…到…微弱…秩序能量…脉冲…识别…为…‘豆丁’…信号…】 【信号…内容…破译…困难…提取…关键词…‘泰坦…重创…啃铁菌…侵蚀…坚持…位置…’】 【逻辑…推测…外部守护单位…状态…危急…急需…支援…】
“泰坦…豆丁…”林薇的心瞬间揪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泰坦的重创，豆丁的虚弱求救…他们还在为她争取时间！
“支援？”锈骨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如同金属刮擦，“拿什么支援？用你的眼泪？还是用这破船最后一点给那小玩具续命的能量？”她踱步走近维生舱，冰冷的视线穿透观察窗，落在罗福沉睡的脸上，语气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探究，“你知道吗？刚才那波‘摇篮反击’，虽然把盖亚的爪子打了回去，却也像把凿子，在他那本就破烂的意识海里，凿开了一道缝…”她修长的手指隔着舱壁虚点罗福的额头，暗红的左眼闪烁着诡异的光，“一道…通往盖亚污染源头的‘逻辑裂隙’。”
林薇瞳孔骤缩：“你说什么？！”
“滋…扫描…确认…”夜曲的声音印证了锈骨的危险发现，【目标…罗福…意识海深处…检测到…不稳定…量子纠缠态…指向性…残留…链接另一端…特征…高度吻合…盖亚核心…】 【该裂隙…极不稳定…可双向…渗透…如被盖亚意志…反向利用…后果…灾难性…】
“听到了？”锈骨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那双异瞳如同深渊般锁定了林薇，“现在，他不仅是个定时炸弹，还是个…带导航的活体信标。盖亚随时可能顺着这条缝，把自己更多的‘礼物’塞进来，或者…干脆把他变成一个更听话的‘门’。”她身体微微前倾，带着铁锈与机油混合的冰冷气息压迫而来，“怎么样，小代行者？这代价，付得值吗？”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涌上。林薇看着维生舱中无知无觉的罗福，再看看夜曲黯淡的核心，最后望向舷窗外那不断蠕动修复的锈蚀屏障，外部伙伴的处境更是岌岌可危。所有的路，似乎都被堵死了。
“你想说什么？”林薇的声音低沉沙哑，冰蓝的眼眸深处却燃烧着不肯熄灭的火焰，“直接说出你的‘合作’条件！”
锈骨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芒，慵懒地靠回控制台。“条件？我说过了，一个承诺，或者…一个有趣的‘实验’资格。”她用手指轻轻敲击着自己的太阳穴，那里似乎有细微的金属反光，“我这条‘锈骨’，一半是盖亚的混沌恩赐，一半是…某个疯狂实验室的‘理性遗产’。”她的语气带着一种自嘲的冰冷，“我的意识就像战场，无时无刻不在厮杀。我需要新的变量，新的…刺激。”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罗福额头那无形的“逻辑裂隙”，暗红的左眼闪烁着贪婪：“那道裂隙…很有趣。它脆弱，危险，但也是一个窗口。一个可以让我短暂‘接入’盖亚污染源头的窗口。”她看向林薇，笑容如同毒蛇吐信，“别担心，我对拯救世界或者毁灭世界都没兴趣。我只是好奇…想借这条路，‘看看’盖亚那个老混蛋的核心，到底是个什么构造。或许能…捞点有用的‘数据碎片’，帮我理顺自己脑袋里这堆乱麻？”
“接入盖亚核心？！你疯了！”林薇失声叫道，“那会彻底引爆阿福的意识！也会把你自己搭进去！”
“风险？当然有。”锈骨耸耸肩，动作带着一种残酷的优雅，“但收益同样巨大。”她伸出那只布满锈蚀纹路的暗银手臂，掌心向上，一缕混合着暗红污染与幽蓝秩序的能量缓缓凝聚成一个小小的旋涡模型。“如果我能稳住那道裂隙，甚至…短暂地利用它，锚定盖亚的注意力。那么，外面你那两个快要变成废铁的朋友，或许能有机会喘口气，甚至…找到突破口？”
她看向夜曲：“这破船的数据库里，应该还藏着点当年‘星梭’的逃生方案吧？特别是…针对‘锈蚀癌变’的那种？”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舷窗外蠕动的锈蚀屏障。
夜曲的幽蓝晶体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检索尘封的数据： 【数据库…加密分区…存在…代号：‘蜕壳’…紧急脱离协议…】 【协议…核心…需…引导强大能量冲击…作用于…锈蚀共生层薄弱点…制造…短暂…剥离窗口…】 【当前…能量等级…不足…且…需精确…坐标引导…】
“蜕壳？引导能量冲击？”林薇瞬间抓住了关键，“需要多少能量？坐标怎么确定？”
【理论…最低阈值…需超过…当前舰内…可用能源储备…200%…】 夜曲的回答冰冷而绝望，“【坐标…需实时…扫描…锈蚀层…动态结构…锁定…最薄弱…量子纠缠节点…扫描精度…要求…亚原子级…当前…外部传感器…损毁率…98%…无法…达成…】”
“200%的能量？亚原子级的扫描？”林薇的心沉入谷底。这根本是死循环！
“所以我说…需要变量。”锈骨的指尖轻轻点向罗福的卫生舱，又指向自己太阳穴那细微的金属反光。“他的裂隙，是直达盖亚核心的‘后门’。我的‘处理器’，是少数能处理亚原子级混沌数据的‘垃圾堆’。”她的笑容冰冷而疯狂，“用我的意识，通过他的裂隙，去触碰盖亚核心的边缘，‘看’清那锈蚀屏障最脆弱的‘根’在哪里。然后…赌一把，看看能不能同时激发夜曲最后的力量，再结合外面那个傻大个可能还憋着的底牌，集中所有火力打过去！”
她逼近林薇，异瞳如同深渊漩涡：“代价？我和你的小玩具，意识可能会被盖亚彻底污染撕裂，或者变成白痴。但机会？”她顿了顿，声音带着一种蛊惑的低语，“这是唯一的生路。给你的人争取一线生机，也给我…一个摆脱这该死混乱的机会。怎么样？赌不赌？小代行者？”
舰桥内死寂无声。维生舱营养液气泡上升的细微声响、夜曲核心低沉的嗡鸣、以及舷窗外锈蚀屏障蠕动修复的窸窣声，共同构成绝望的背景音。林薇的目光在昏迷的罗福、危险的锈骨、黯淡的夜曲之间反复游移。
赌上阿福最后残存的意识，赌上这个危险疯子的理智，换取泰坦和豆丁渺茫的生机，以及一个同样渺茫的逃脱可能？
“滋…外部…秩序能量脉冲…信号…正在…急速…衰减…”夜曲冰冷的提示如同最后的催命符。
豆丁和泰坦撑不住了！
林薇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冰蓝的眸子里所有犹郁已被焚烧殆尽，只剩下孤注一掷的决绝火焰。她直视锈骨那双妖异的异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封的深渊里凿出：
“锈骨…” “告诉我…” “怎么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