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永洪抬头看了看渐暗的天色,又瞥了眼匆匆赶来的李县令,直觉告诉他,这次突然造访应该与他怀中紧抱的那个物件有关。
自从奉皇命来此勘察码头选址,他已在落水县徘徊半月有余——这地方虽地处洛水与沧江交汇的要冲,可那高耸的河岸却成了难以逾越的天堑。
唐兄,你看这个——李县令还未站稳,便迫不及待地掀开怀中包裹的一角,露出几片精巧的木制轮叶。
李兄,先进屋再说?唐永洪伸手扶住气喘吁吁的同僚,指尖触到木件上未干的水渍。他心中暗忖:若能在此建起码头,不仅能让南北漕运缩短七日航程,更能打破被把持的旧漕运体系——这可是皇上密旨中特意叮嘱的要事。
李县令这才惊觉失态,连忙整了整歪斜的官帽。方才他接到小儿子从林家带回的奇物,想到或许能解唐大人之忧,便顾不得更衣就匆匆赶来。
待三人入座,李县令才郑重地将那物放在案几上——一架精巧的水车模型。因一路紧贴怀中,他前襟已湿了大片,却浑不在意地转动某个机关:唐兄请看!
这是...改良水车?唐永洪俯身细看,眼中精光一闪。他儿子唐杰也好奇地凑上前来。
李县令不答,提起茶壶对着水车一倾。水流冲击下,三层叶轮竟依次转动,将水垂直提至半尺之高!
三人一时都忘了被茶水打湿的衣袖,只盯着这巧夺天工的装置。唐永洪突然拍案而起:李兄,你上次勘察时也见了,落水县河岸比寻常码头高出两丈有余,若按常法建造,光石料就要多运八千余方...
正是!李县令激动地接口,但若有此物,直接用水力将货物提上高岸,岂不省去凿山修栈道的耗费?他眼前仿佛已看到码头建成后的盛景——南来北往的商船在此汇聚,朝廷漕粮转运再不必绕行府城,每年节省的脚钱就达百万两之巨!
唐永洪深吸一口气。他想起离京前皇上的嘱托:爱卿此行,务要为朕在洛水钉下一颗钉子。若能借此水车之利建成码头,不仅能让圣心大悦,更能为父亲一雪当年治水失败之耻...
此物从何而来?他声音有些发紧。
李县令一愣,这才想起只顾高兴,竟忘了问清来历:是小犬今日从友人家带回的礼物,具体何人所制...他懊恼地拍了拍额头。
不过转念一想,这水车既是从林家出来的,那么就算不是林家人亲手所制,林家人也应当知晓其中缘由。
于是李县令整了整衣袖道:唐兄,我今日先带来给你过目,看这般机巧之物是否合用。至于制作者,如今天色已晚,明日我让人去详细询问可好?
李兄思虑周全。唐永洪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水车精巧的齿轮,那这水车暂且留在我处,容我今夜细细研究其构造。
唐杰在一旁连连点头,早已按捺不住好奇,不顾父亲的眼色,已经凑上前去,拨弄起水车的叶片。
李县令见状笑道:如此甚好,唐兄,那就劳你费心研究。明日一早我亲自去林家走一趟,定要问个明白。他拱手作别时,目光仍不舍地在那转动的水车上流连。
可怜的李启小朋友,不知道他爹又一次“有借无还”,还在家里痴痴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