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兮瑶站在树荫下,回望了正在忙碌的林雅瑶一眼,转身迈步,裙摆随着步伐轻盈摆动,一路朝着母亲柳氏所在的东屋走去。
还未踏入门槛,她就脆生生地喊道:“娘,娘!”
柳氏正在屋里归置杂物,这屋里她倒没像林兮瑶一样添置太多装饰,但也不像林正德那间,简陋得仿佛只有一张床就能凑合。该有的家具还是齐全的。
听到林兮瑶的声音,她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衣物,抬起头来,刚要转身,就被林兮瑶从背后搂住了腰。
“哎哟,你这丫头。”柳氏笑着拍了拍林兮瑶的手,林兮瑶难得有这么撒娇的时候。
林兮瑶紧紧抱住柳氏,将头埋在她的肩头,“娘,娘亲,你真好!”
她感谢柳氏,对她和小胖子同等的疼爱,否则,她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像林雅瑶那样感到失落。
林雅瑶的处境,她感受到了,理解但无法改变。
归根结底,这不是她能左右的,她反而在尽力弥补这种差距。
她只是做到自己能做的,至于结果如何,她无法掌控。一个人可能会有无数个阴暗念头的瞬间,但只要在关键时刻能够选择善良,这才是最重要的,她相信林雅瑶。
没有阴暗心思的,那是圣人,她做不到,她也不可能要求别人也完美无瑕。
被林兮瑶突然抱住的柳氏微微一怔,随后笑着问道:“你是不是又闯什么祸了?”
“娘~我伤心了,你居然这么怀疑你乖巧可爱的女儿。”林兮瑶做西子捧心状,委屈地说道。
柳氏轻轻拍了她一下,“别做怪样子,好好说话。”
“唉——”林兮瑶一声长叹,然后没骨头似的靠在柳氏刚擦干净的椅子上。
柳氏见不得她这副懒散的样子,正要训斥,就听到林兮瑶低声说道:“我只是觉得,大伯母对大姐、和悦瑶她们太不公平了。”
柳氏皱了皱眉,“不公平?村里哪家女孩不是这样。大丫、三丫已经算不错了,又没短她们的吃穿用度,日子过得去,这还不好啊!”
“是林雅瑶、林悦瑶!”林兮瑶强调道。
柳氏不理会林兮瑶的纠正,继续说道:“你大伯母已经尽力了,她虽然偏心了一点,但也是真的心疼大丫、三丫。就像这次买东西,她不是也给大丫、三丫买了一份吗?她自己都没舍得买。”
林兮瑶撇了撇嘴,“娘啊!有句话叫‘不患寡而患不均’,大伯母虽然给了她们一些东西,但对石头——大哥和虎头,就是大伯母对儿子和女儿的待遇是不一样的,这样下去,大姐她们心里肯定不舒服。”
林兮瑶顿了顿,她一时忘记虎头的全名是什么了。
“儿子和女儿本来就是不一样的!”柳氏理所当然地说道。
林兮瑶听到她的话,瞬间瞪大了眼睛,一副你要是敢继续说,我立刻跟你理论的架势。
柳氏却并不被她的表情吓住,轻轻抚了抚衣袖,平静地说道:“女子年满及笄,便要出阁嫁人。自此,其心思所系,便全然归属于夫家。自身的荣辱,皆与夫家的门庭紧紧相连,而个人的得失,反倒难以顾及本家宗族了。家族荣衰系于男丁,他们既是田垄间的劳力,也是祠堂里的香火。若能建功立业,光耀门庭,当娘的自然也能沾得荣光,尽享余荫,这便是依靠儿子而获得荣耀的世间常理。”
林兮瑶突然意识到,这种看似守旧的重男轻女背后,藏着最赤裸的现实经济学,不是什么传宗接代之类的虚话,而是跟切身利益挂钩。
在土地捆绑着代际传承的农耕文明中,男性作为永久性家庭成员,承担着延续生产资料、赡养老人、抵御风险的三重职能。而女性因婚姻产生的空间迁移,使其天然成为家族再生产链条中的变量。这种基于现实考量的资源配置,最终异化成根深蒂固的价值排序。
更何况,这个时代的限制,对女子的束缚太多,能做的事情有限,除了相夫教子,其他方面几乎难以施展。
林兮瑶感到无力,她叹了口气,环住柳氏的脖子,撒娇道:“娘,我肯定会挣很多很多的钱的,以后我也不嫁人了,我挣的钱都给我们家用,林家挣钱林家花,一分都不带出去。”
柳氏笑着戳了戳她的额头,“说什么傻话!你看看你今天要的那些东西,全是些华而不实的玩意儿,我看你不是能挣很多很多钱,而是能花很多很多钱。”
林兮瑶吐了吐舌头。
眼看着柳氏要开始数落她中午乱花钱的行为,继续长篇大论,她蹦蹦跳跳地来到柳氏身边,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撒娇道:“娘,我跟您说呀,我把我房间隔壁那间套间给了大姐和悦瑶当闺房啦。”
柳氏果然不再继续,但皱眉说道:“这事儿你可做得太莽撞了些。这院子虽然落在你名下的,但到底是你小舅的房产,给你住还能说得过去,给一个外姓的女儿住,那算怎么回事?你小舅的面子往哪放?大丫、三丫的名声还要不要啦!”
“额——”林兮瑶还真没想那么多,“可是我都答应她们了。”
柳氏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呀,做事总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的,也不考虑后果。还有,也不问问你小舅舅的意见,就自作主张。”
林兮瑶吐了吐舌头,然后调皮地晃了晃脑袋,“娘,小舅最疼我啦,我去跟他讲,他肯定不会反对的。至于大姐她们的名声,我们自己关起门来商量的事情,外人又不知道,哪里就那么严重了。”
柳氏摇了摇头,显然对她的天真有些无奈。
林兮瑶眼珠子滴溜一转,凑到柳氏耳边神秘兮兮地说:“娘,其实我还有件事想跟您商量。”
柳氏轻轻点了点林兮瑶的鼻尖,嗔怪道:“你这丫头,又打什么主意?”
“我昨天不是被人给救了吗?我总要感谢人家啊!我手里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想着娘您能不能帮我准备些谢礼?”林兮瑶故作犹豫地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