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街道上疾驰,车轮滚滚,扬起一阵尘土。
林兮瑶靠着软枕,闭目养神,试图缓解身体上的疼痛和内心的疲惫。今天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穆景则静静坐在一旁,看着蜷缩在软垫上的林兮瑶。少女凌乱的发丝垂落在苍白的脸颊上,纤长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不知是昏睡还是强撑的倔强。
很快,马车停在了医馆门口。柳南风在马车停稳瞬间已撩起青布车帘,林兮瑶配合的伸出手臂,柳南风失笑,打横将她抱起。
穆景渊屈指叩响厢壁,护卫立即上前,单手拎起昏睡的男童。
他本人却驻足车辕未动,目光扫过已经几步跨到了医馆门口的柳南风的背影,待护卫接过昏睡男童时,他突然出声:“垫着孩子后颈。”
医馆门楣悬挂的医幡被晨风卷起,露出杏林春暖四个褪色金字。
药童在听到檐角铜铃声出来时,柳南风已跨过七级石阶。
医馆内,药香弥漫。老郎中见他们进来,连忙迎了上来。
在了解了大致情况后,老郎中先来到小男孩身边。
护卫将昏迷的男孩安置在侧榻,老郎中三指压着男童寸关尺,诊脉后沉吟道:被喂了过量蒙汗药,虽不致命却伤及元气。老夫开些甘草绿豆汤解毒,辅以参片含服固本培元。
甘草须用炙过的,绿豆须取青小豆。老郎中边说边挑出两枚铜钱大小的参片,含服时切莫整片吞咽,用银簪挑出参须最是妥当。
他也是看这男童,领口露出的云锦纹饰,才敢打算用参片,若是粗布麻衣的孩童,此刻该换作三钱黄芪配五味子了。
而在场的众人听了老郎中的话,均是松了一口气,就怕那人贩子丧心病狂,为了更好的控制孩子,喂了些虎狼之药,影响孩子生长发育。
看完小男孩后,老郎中又为林兮瑶检查伤势。
他仔细查看了林兮瑶身上的擦伤和淤青,又看了看她脚上磨出的血泡,摇了摇头,轻叹道:“小姑娘,你这伤看着吓人,好在都是皮外伤,修养些时日便无大碍。只是这双脚,近期怕是不宜走动。” 说着,他便开始准备药膏和纱布,为林兮瑶处理伤口。
老郎中示意药童捧来青瓷捣药钵,将新鲜接骨草与黄酒共捣成泥。指尖触到林兮瑶错位的脚踝时,林兮瑶猛然咬住袖口细绸,冷汗顺着鼻尖坠落在竹榻上。姑娘忍片刻话音未落,只听的一声脆响,正骨手法精准。
林兮瑶疼得眉头紧皱,她哪里受过这种罪,但看看这一屋子的陌生人,咬着牙,硬是没有发出一声痛呼。
就在这时,医馆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我的启儿!我的启儿在哪里?”
还伴随着一群下人的嘈杂劝阻声,“夫人,夫人,你慢些,小心脚下啊!”
医馆门帘被撞得珠玉乱颤时,暮色正沿着青砖地缝漫进来。美妇人跌撞而入,鬓边累丝金凤斜插至耳际,杏黄马面裙上沾着泥点。她扑向病榻时,腰间禁步撞在药柜角上,七宝璎珞散落满地。老郎中急忙挡在药炉前:夫人仔细烫着!
穆景渊侧身半步,恰好挡住飞溅的药汁。林兮瑶试图起身却被柳南风按住肩头:创口刚止血。
他声音不轻不重,却让美妇人猛然回神。
她看到躺在榻上的小男孩,瞬间泪如雨下,扑了过去,紧紧地抱住小男孩,泣不成声:“儿啊,你可吓死娘了!你这是怎么了?”
她身后的丫鬟婆子也是纷纷红了眼眶,有的轻声啜泣,有的在一旁不住地安慰着自家夫人。
林兮瑶和柳南风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懂了那一丝如释重负。
林兮瑶微微颔首,再次向穆景渊表达着感谢,而穆景渊则轻轻挑了挑眉,嘴角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似是在安抚林兮瑶不必多言,一切都已过去。
林兮瑶正欲开口,却见穆景渊负手立在药柜前,指尖轻叩紫檀柜体发出清脆声响。
美妇人这才惊觉自己失态,忙用帕子拭泪,将鬓间金钗扶正:还未请教几位尊姓大名?
随后又看到了坐着的林兮瑶,惊讶道,“是你们?多谢两位仗义相救。”她也认出了林兮瑶正是将竹蜻蜓让给她儿子的少女。
林兮瑶微笑着回应:“夫人客气了,今天晚上谁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会出手相助的。”
美妇人抹了抹眼泪,眼神中满是感激,“若不是两位,我真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姑娘,你伤势如何?一定要让我好好答谢你们。”
此时,老郎中捧着几包草药走来,“夫人,这是给小公子调养身体的药,需用陶罐文火慢煎,每日煎服一剂,不出几日便能大好。”
然后他转而对柳南风颔首,“还有这位姑娘,外伤的药膏和内服的伤药我也都开好了,姑娘的金疮药每日换三次,忌辛辣发物。”
美妇人赶忙起身,接过草药,身后婆子从袖间掏出一锭银子塞到老郎中手中,“多谢您了,大夫,这是我们小少爷和这位姑娘的诊金。”
林兮瑶看着她的的举动,也没拒绝,一是她这为了救人,又是受罪,还差点没了小命,对方给诊金是应该的,还有就是,这夫人穿着非富即贵,这诊金对她们也就九牛一毛,如果她们拒绝,人家怕不是以为你想要的更多。
柳南风将药包妥善收好,向美妇人拱手:“今日之事,您无需太过挂怀,小公子怕是今天还受了惊吓,怕是还得静养,时辰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林兮瑶点了点头,正欲起身,却因脚踝的疼痛,微微皱眉。
美妇人见状,急忙说道:“姑娘,你脚伤未愈,怎能走动?我这就吩咐下人备车,送你们回去。”
“不劳夫人费心,我会送她们回去的。”一直沉默的穆景渊突然开口。
林兮瑶:“......”
这小少年人还怪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