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震霆血液中发现的未知物质,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基地最顶尖的医疗和科研力量被紧急动员起来,对这种物质进行全天候的分析监测。初步结果表明,该物质确实具有某种独特的能量印记,与“镜像”计划相关,但它处于绝对的“惰性”状态,不复制,不扩散,也不与人体组织发生反应,就像一颗沉睡的种子,其用途和激活条件成谜。
“这可能是‘归墟’留下的后手。”秦教授在紧急会议上分析,面色凝重,“一种我们尚未理解的标记。或许是为了追踪,或许……是在等待某种特定的触发条件,比如特定的能量频率,或者……时间。”
这种不确定性带来的恐惧,远比明确的威胁更折磨人。林晚星守在病床前,看着丈夫沉睡中依旧紧锁的眉头,心中的忧虑如同藤蔓般疯长。她握住陆震霆的手,除了持续渡入灵泉生机外,也开始尝试运用从空间中获得的那丝“净化”的感悟,小心翼翼地探查他体内那股异常物质的所在。但那股物质如同隐藏在深海中的暗礁,她的精神力稍一靠近,便感到一种冰冷的、虚无的排斥感,无法深入。
日子在焦灼的等待中一天天过去。陆震霆的身体状况在精心的医疗护理和林晚星不眠不休的滋养下,缓慢而稳定地好转,外伤逐渐愈合,生命体征平稳,但他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仿佛意识沉沦在无尽的黑暗里。
小北辰似乎也感受到了家中凝重的气氛和父亲身上那股令他不安的“异物感”。他变得更加沉默,常常搬着小板凳坐在病房外,隔着玻璃安静地看着里面的父亲,一坐就是很久。他不再玩闹,与“镇狱石”碎片的精神链接却变得异常活跃,碎片散发出的光芒日渐温润,甚至开始主动吸收和转化空气中微弱的能量,反哺给北辰,仿佛在帮助他积蓄力量。
这天傍晚,林晚星因为连日劳累,趴在病床边不知不觉睡着了。睡梦中,她仿佛听到了一声极其微弱、带着痛苦的呻吟。她猛地惊醒,抬头看向病床——陆震霆的眼皮,在轻微地颤动!
“震霆?震霆!”林晚星激动地握紧他的手,声音带着颤抖。
仿佛回应她的呼唤,陆震霆的眼睫颤动得更厉害,最终,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那双曾经锐利如鹰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迷茫、浑浊和深深的疲惫,仿佛从一个极其漫长的噩梦中挣扎出来。
“晚……星……”他干裂的嘴唇翕动,发出沙哑几乎不可闻的声音。
“是我!是我!你醒了!你终于醒了!”林晚星的泪水瞬间决堤,喜悦如同洪流冲垮了堤坝。她立刻按下呼叫铃,声音哽咽地通知医生。
医生和护士迅速赶来,对陆震霆进行全面的检查。结果显示,他的意识确实恢复了,但大脑功能受损严重,出现了明显的认知障碍、记忆缺失和语言困难。他认得林晚星,但对周围的环境、对自已为何受伤、对最近发生的事情,都显得茫然无知,思维迟钝,说几个字就需要喘口气。
“这是重型颅脑损伤后常见的后遗症,恢复过程会非常漫长,而且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很难预测。”医生私下对林晚星和陈老交代情况,语气并不乐观。
尽管苏醒后的陆震霆不再是那个顶天立地、运筹帷幄的铁血军官,而像一个脆弱迷茫的病人,但能醒过来,已经是天大的幸事。林晚星擦干眼泪,将所有的心疼都化为更细致的照顾和耐心的引导。她一遍遍告诉他现在很安全,告诉他北辰很好,告诉他大家都在等他回家。
陆震霆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只是怔怔地看着天花板,或是看着林晚星,眼神空洞。但偶尔,在无人注意的瞬间,当他看向窗外,或者听到某些特定的声音时,眼底会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与他目前状态完全不符的冰冷和计算,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这天,林晚星推着轮椅,带陆震霆到病房外的阳台晒太阳。小北辰也被小周抱了过来。看到儿子,陆震霆浑浊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一丝光亮,他颤抖地伸出手,想要摸摸北辰的脸。
北辰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父亲,没有像往常一样扑过去,反而向后退了一小步,躲到了林晚星身后,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警惕地望着陆震霆。小家伙周身的灵光,在这一刻微微波动起来,传递出一种清晰的困惑和……排斥感?
林晚星心中一沉。难道北辰感应到了什么?是父亲身上那股未知物质,还是……父亲本身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变化?
“北……辰……”陆震霆似乎有些受伤,手臂无力地垂下,眼神更加黯淡。
林晚星连忙打圆场,将北辰抱起来,柔声说:“北辰,这是爸爸呀,爸爸受伤了,有点不一样,但他很爱你的。”
北辰看看母亲,又看看轮椅上的父亲,小眉头紧紧皱着,似乎在努力分辨着什么。最终,他伸出小手,却没有去碰陆震霆,而是指向了阳台外面,隔离实验室的方向。那两颗“镇狱石”碎片,仿佛回应一般,同时亮起了柔和却坚定的光芒。
陆震霆顺着儿子指的方向望去,看着那光芒,眼神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悸动?
林晚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的疑云越来越重。丈夫的苏醒带来了希望,却也带来了更深的谜团和不安。那个“惰性”的物质究竟是什么?丈夫的思维迟钝是真实的,还是某种伪装?北辰的排斥感从何而来?
苏醒的阴影,悄然笼罩。而年幼的北辰,似乎凭借着他纯净的灵性,已经做出了某种本能的抉择。接下来的路,注定充满了更多的试探、猜疑和艰难真相的挖掘。一家人的团聚,在喜悦的表象下,暗流汹涌。真正的考验,或许从现在才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