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震霆抛出的那个“协议婚姻”的提议，像一块巨石投入林晚星原本就暗流涌动的心湖，掀起了滔天巨浪。
整整一夜，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答不答应？
答应的好处显而易见。陆震霆妻子的身份，如同一道金光闪闪的护身符，能瞬间击碎所有因成分问题带来的歧视和刁难，白小芸之流将再也无法用家庭背景威胁她。她将获得一个相对自由和安全的空间，可以心无旁骛地钻研医术，施展抱负，甚至利用空间悄悄改善生活。这对急于强大起来的她来说，诱惑太大了。
但风险同样巨大。协议婚姻也是婚姻，一旦绑定，想要脱身绝非易事。陆震霆那样心思深沉、位高权重的男人，真的会如他所说那般“互不干涉”、“随时解除”吗？这会不会是一个更深陷阱的开端？而且，顶着“团长夫人”的名头，她必将被置于聚光灯下，一言一行都会受到严格审视，空间的秘密还能守住吗？
更重要的是……她对他，到底是什么感觉？敬畏？感激？还是有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因他几次三番维护而生的悸动？如果答应了，在这场冰冷的协议中，她能否守住自己的心？
拒绝呢？拒绝似乎更安全。她可以继续依靠自己，一步步艰难前行。但前路已然可见的荆棘密布，白小芸的毒计，李老四背后可能存在的黑手，成分问题的紧箍咒……她真的能每次都化险为夷吗？万一有一次失手……
两种选择在她脑中激烈交战，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她依旧没有答案。
第二天，她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精神有些恍惚。工作时常走神，配药时差点拿错分量，吓得她赶紧凝神静气，不敢再分心。
陆震霆依旧留在三分场，仿佛真的在认真督导工作。他偶尔出现，目光掠过她时，依旧平静无波，看不出任何催促或期待，仿佛那个石破天惊的提议从未发生过。
这种冷静，反而让林晚星更加压力倍增。
她需要找人商量，但这种事又能与谁说？刘场长？孙小红？他们只会觉得这是天大的好事，劝她赶紧答应，根本无法理解她内心的复杂和顾虑。宋医生？远在公社，而且立场可能更倾向于陆震霆。
她第一次感到如此孤独和无助。
中午休息时，她鬼使神差地又走到了屋后那个小土坡。这里是唯一能让她感到一丝宁静和安全的地方。
确认四周无人后，她意念一动，进入了空间。
空间里依旧宁静祥和，灵泉汩汩，黑土地上的作物生机勃勃。那株奇异的小树似乎又长高了些，新生的叶片翠绿欲滴，散发的清香更加浓郁，吸一口都让人觉得心旷神怡，纷乱的思绪都仿佛被抚平了些许。
她蹲在灵泉边，掬起一捧泉水喝下，清凉甘冽的液体滑过喉咙，滋养着疲惫的身心。
要是这灵泉能告诉她答案就好了……她自嘲地笑了笑。
目光无意识地扫过那株小树，忽然，她发现小树最顶端那根新长的枝桠上，似乎结出了几个极其微小、如同米粒般大小、呈青碧色的浆果！
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她惊讶地凑近仔细观察。确实是果实！很小，很硬，散发着一种比叶片更浓郁的奇异香气。
这空间里的植物，果然非同一般！这果实又有什么效用？
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
陆震霆之所以提出协议婚姻，除了他所说的那些理由，是否也和他那个“难以启齿”的隐疾——外界传言他因伤“绝嗣”有关？他需要一个妻子来堵住悠悠众口，甚至应付家庭压力，但又不想真的履行夫妻义务、留下子嗣？
如果……如果这空间里的神奇果实，恰好能治疗或者说改善他的隐疾呢？
这个念头让她心跳骤然加速！
如果她能在他提出协议的基础上，增加一个筹码——一个可能治愈他隐疾的希望呢？哪怕只是一线希望，也足以改变这场交易中双方的地位！
她不再是被动接受庇护的弱者，而是能提供珍贵价值的合作者！这样的婚姻协议，将更趋于平等，她也更能掌握一定的主动权！
这个发现，如同在迷雾中点亮了一盏灯！
虽然果实还未成熟，效用未知，但这无疑是一个重要的突破口！
她退出空间，心情依旧激荡，但之前的迷茫和焦虑却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出去的决心和隐隐的兴奋。
三天期限转眼就到。
第三天傍晚，陆震霆准时出现在了卫生室门口。夕阳将他高大的身影拉得很长，他的表情依旧冷峻，看不出情绪。
“考虑得怎么样？”他开门见山，没有任何寒暄。
林晚星深吸一口气，抬起眼，勇敢地迎上他深邃的目光。她的心跳得很快，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陆团长，您的提议，我仔细考虑过了。”她声音平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并非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孤注一掷的决心，“我可以答应。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陆震霆眉峰微挑，似乎有些意外她会提条件，但并未动怒：“说。”
林晚星紧紧攥着掌心，那里仿佛还残留着空间那枚微小果实的触感。她字句清晰，缓缓说道：“协议期间，我希望我们能尽量保持平等合作的关系。除了您提供的庇护，我或许……也能为您提供一些您需要的帮助。”
陆震霆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无比，像鹰一样锁住她：“什么意思？你能为我提供什么帮助？”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审视和不易察觉的压迫。
林晚星强迫自己不要避开他的视线，继续道：“我祖上那位走方郎中，除了留下一些草药知识，似乎……还对某些特殊的、难以启齿的伤病，有所研究。虽然记载残缺，但我最近整理遗物时，好像发现了一点相关的只言片语……或许，对您身体旧疾的恢复，能有一点点微末的参考价值。”
她没有说得太满，更没有提及空间和果实，只推脱到“祖上遗物”和“只言片语”，给自己留下了充足的转圜余地。
话音落下，卫生室里陷入一片死寂。
陆震霆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冷，眼神深邃得如同寒潭，仿佛要将她整个人从里到外彻底看穿！他那个“隐疾”是他极少提及的逆鳞，此刻被一个年轻姑娘当面隐晦点破，带来的冲击和震骇是巨大的。
他在判断，判断她是真的有所依仗，还是在故弄玄虚、妄图借此抬高身价？
林晚星屏住呼吸，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她在赌，赌他对治愈隐疾哪怕一丝一毫的希望都无法抗拒，赌他即使怀疑也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可能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漫长如同一个世纪。
终于，陆震霆周身的冷意缓缓收敛，他向前迈了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几乎让林晚星窒息。
他低下头，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她脸上，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林晚星，你最好清楚你在说什么，以及……承诺什么。”
林晚星昂着头，毫不退缩，尽管声音微颤，却异常清晰：“我很清楚。但我需要时间研究和尝试。而且，我不能保证一定成功。”
又是一阵沉默。
陆震霆盯着她看了许久，久到林晚星几乎要撑不住的时候，他才几不可查地勾了一下唇角，那弧度极冷，却又带着一种棋逢对手般的兴味。
“好。”他吐出一个字，“你的条件，我答应了。协议照旧，加上你这条。希望你的‘研究’，不会让我失望。”
他答应了！
林晚星悬着的心猛地落下，腿都有些发软。
“那么……”陆震霆站直身体，恢复了冷峻的模样，“准备一下，明天我会派人来接你去团部办理手续。对外，我们会宣布经组织介绍，自由恋爱，感情成熟，决定结婚。”
他的安排高效而直接，不容置疑。
“是。”林晚星低声应道，心情复杂难言。
陆震霆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他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来：“记住，从明天起，你就是陆震霆的妻子。无论协议如何，面上该做的，一样不能少。”
说完，他大步离去，消失在暮色中。
林晚星独自站在空旷的卫生室里，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她成功了，为自己争取到了一点微弱的主动权。
但与此同时，她也踏上了一条更加不可预测的道路。
协议的婚姻，神秘果实带来的希望，深不可测的丈夫……前路是福是祸，她已然无法回头。
她摸了摸胸口那枚温润的玉佩，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无论前路如何，她都必须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