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震霆的效率极高。第二天下午,一切就已安排妥当。
去见贺严的地点,并没有安排在防守森严的团部禁闭室,而是放在了师部保卫处下属的一处秘密审查点。这里更加隐蔽,安保措施也更为严密和专业化。
出发前,陆震霆亲自检查了林晚星的衣着,确保没有任何可能被利用的细节。他将一个纽扣大小的微型窃听器别在她内衣不易察觉的位置,调试无误后,沉声叮嘱:“记住,无论他说什么,保持冷静,不要被激怒,不要透露任何我们的信息。你的任务只是听。一旦感觉不对,或者我发出信号,立刻起身离开。外面随时有人接应。”
他的眼神凝重,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这无异于让她亲身踏入险地。
“我知道。”林晚星深吸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她今天穿了一身朴素的蓝色列宁装,头发利落地挽在脑后,脸上未施粉黛,看上去冷静而干练。灵泉水带来的镇定效果悄然流转,抚平着她内心的波澜。
吉普车一路疾驰,穿过层层岗哨,最终驶入一栋不起眼的灰色小楼。李教导员早已等在楼下,脸色肃穆,引着他们通过好几道需要验证身份的铁门,最终来到一间狭小的、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的审讯室外。
单向玻璃后面,隐约可以看到另一间房间里的人影。
“里面只有贺严一个人,手脚都戴着戒具,固定在椅子上。我们的人就在隔壁,声音图像同步传输,绝对安全。”李教导员低声汇报。
陆震霆最后看了林晚星一眼,用力握了一下她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林晚星再次深吸一口气,推开那扇沉重的铁门,走了进去。
审讯室里光线昏暗,只有头顶一盏白炽灯投下冰冷的光晕。贺严坐在桌子对面,穿着一身皱巴巴的军便装,没有了往日的光鲜亮丽,脸色苍白,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唯有那双眼睛,在看到她进来时,骤然亮起一种复杂难辨的光芒,混合着不甘、怨毒,还有一丝诡异的兴奋。
他的手腕和脚踝都被特制的镣铐固定在金属椅子上,活动范围极小。
“嫂子……你终于来了。”贺严率先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刻意的虚弱和委屈,“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林晚星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没有多余的表情:“听说你有重要情报要告诉我?关于‘寻古会’的?”她直接切入主题,不想与他多做无谓的周旋。
贺严咧开嘴笑了笑,那笑容在他憔悴的脸上显得有些狰狞:“嫂子还是这么直接……好吧,看在你我亲戚一场,看在我哥的面子上,我是有一些……很有意思的消息。”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眼神变得诡秘起来:“嫂子,你知道‘寻古会’为什么对你的玉佩那么感兴趣吗?那不仅仅是一块值钱的古玉那么简单……那里面,藏着大秘密!关乎长生,关乎力量的大秘密!”
他的话语充满了蛊惑性,眼睛紧紧盯着林晚星,不放过她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林晚星的心猛地一跳!长生?力量?这似乎隐约印证了灵泉的一些特性!但她面上却丝毫不露,反而微微蹙眉,露出一丝不耐烦和怀疑:“贺严,如果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神神叨叨、封建迷信的东西,那我想我们没必要谈下去了。”
她作势欲起。
“别急啊嫂子!”贺严急忙叫住她,语气带上了一丝急切,“你不信?那你怎么解释你突然会的那些医术?怎么解释你那些效果好的出奇的药膏?难道真是看了几本破医书就能做到的?你就没觉得自己……和普通人有点不一样吗?”
他的话像毒蛇一样,精准地咬向了林晚星最深的秘密!
隔壁监控室里,陆震霆的眉头瞬间锁死,眼神冰冷地盯着单向玻璃后的贺严。李教导员也屏住了呼吸。
林晚星的后背瞬间渗出一层冷汗,但灵泉的力量再次稳住了她的心神。她重新坐稳,甚至冷笑了一声:“贺严,看来你病得不轻,开始胡言乱语了。我的药膏效果好,是因为我肯下功夫钻研,用的药材好。这跟你说的那些怪力乱神有什么关系?至于不一样?我一个资本家后代,从小到大受到的‘不一样’还少吗?”
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了出身问题,避开了最核心的质疑,语气带着嘲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
贺严被噎了一下,眼神阴沉了几分,但很快又笑了起来,那笑容愈发诡异:“嫂子,你否认也没用。‘寻古会’的能量远超你的想象。他们想知道的事,就一定能知道。你母亲……当年也不是普通人吧?她留下的东西,怎么可能简单?”
他再次将话题引向母亲,试图攻破她的心理防线。
林晚星的心揪紧了。对方果然对她的家庭背景也了如指掌!
“我母亲已经过世很多年了,请你放尊重一点。”林晚星语气转冷,“如果你没有实质性的情报,我想我们的谈话可以结束了。”她再次表现出抗拒和不耐烦,符合一个被提及伤心事且听到荒谬言论的正常人反应。
贺严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叹了口气,身体向后靠去,语气变得有些意兴阑珊:“好吧好吧,嫂子不信就算了。那我来说点实际的吧。”
他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神秘兮兮,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如同耳语:“‘寻古会’近期会有一个大人物过来……据说地位很高,对你这件东西志在必得。他们的耐心是有限的,如果常规手段拿不到……可能会用一些非常规的,甚至……不太好的手段,比如,对你身边的人下手……”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飘忽了一下,仿佛在暗示什么。
身边的人?弟弟林朝阳?还是……陆震霆?!
林晚星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但她强行控制住了自己,没有立刻发作,而是反唇相讥:“怎么?你们还想搞绑架威胁那一套?别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地盘!容不得你们这些魑魅魍魉放肆!”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气势和对军队的绝对信任。
贺严似乎被她的气势慑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眼神变得有些怜悯和不屑:“军队?呵呵……嫂子,你太天真了。有些东西,有些力量,是军队也挡不住的……尤其是来自内部的……”
内部?!他这是在暗示军队内部也有他们的人?!
这个消息太过惊人!连隔壁监控室的陆震霆和李教导员脸色都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林晚星的心脏狂跳,但越是关键时刻,她越是冷静得可怕。她知道,这可能是贺严今天抛出的最有价值的信息,也可能是最恶毒的离间计!
“内部?”她故作不解地皱眉,带着一丝嘲讽,“贺严,你为了脱罪,真是什么都敢编。我看你是疯了。”
“我是不是编的,你很快就知道了。”贺严嘿嘿一笑,笑容诡异,“或许,就在你最信任的人里面……好了,我说完了。嫂子,好自为之吧。希望下次见面,你还能这么……镇定。”
他说完,竟然闭上了眼睛,摆出一副拒绝再交流的姿态。
林晚星知道,再问下去也得不到更多了。她深深看了贺严一眼,站起身,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铁门在她身后关上,隔绝了那个令人窒息的空间。
一出门,早就守在外面的陆震霆立刻上前,将她迅速带离了那片区域,直到坐进吉普车,驶离那栋灰色小楼,他才沉声问道:“怎么样?”
林晚星靠在椅背上,这才允许自己露出一丝疲惫和后怕,将刚才的对话,尤其是关于“内部有问题”和“针对身边人”的威胁,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
陆震霆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眼神中翻涌着骇人的风暴。
“他在故意搅混水,也可能部分是真。”陆震霆冷声道,“内部排查一直在进行,但范围很大。他的威胁,不能不当真。”他立刻拿起车上的军用通讯器,下达指令,加强对林晚星弟弟学校以及陈老等可能关联点的安全警戒。
回到家里,林晚星依旧感到一阵阵心悸。贺严的话像一根毒刺,扎在她心里。内部问题?会是谁?
然而,更大的震惊还在后面。
傍晚时分,李教导员再次匆匆赶来,脸色比之前更加凝重,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
“团长!嫂子!”他声音干涩,“技术部门对审讯录音进行了超高频段分析……发现……发现贺严在说话的同时,还发出了一种人耳几乎无法捕捉的、极其轻微的次声波信号!这种信号……和之前截获的那张纸条上的密码符号,属于同源技术!”
次声波信号?!同源技术?!
林晚星和陆震霆都震惊了!
这意味着,贺严不仅仅是在用语言传达信息,他还在用另一种更隐蔽的方式,向外传递情报!甚至可能……是在接受指令!
而他们之前的监听,只截获了明面上的对话!
“信号内容破译出来了吗?”陆震霆急问。
“破译出了一小部分!”李教导员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内容……内容是……‘目标已确认,具备初级“灵觉”反应,建议启动‘乙’计划,夺取时机……成熟’……”
初级灵觉反应?!乙计划?!
林晚星如遭雷击,浑身冰冷!他们不仅知道!他们甚至能通过某种方式检测到她对灵泉的运用和感知(他们称之为灵觉)!今天的见面,本身就是一场针对她的测试!而贺严,就是那个执行测试和发送报告的仪器!
一股巨大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瞬间将她彻底淹没!这个“寻古会”的可怕,远超她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