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转向南昭,挑眉问道:“满意了?”
南昭没料到他会出面制止,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无声的感谢。
秦朗往前凑近一步,声音压得很低:“艺术节上好好表现,小哑巴。”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旁边的凌煜,语气里添了几分意味深长,“别让我失望。”
说完,他转身便走,黑色皮夹克的衣角在晚风里轻轻扬起,留下一个利落的背影。
凌煜皱着眉,看向南昭:“他到底想干什么?一会儿威胁你,一会儿又帮你......简直莫名其妙。”
南昭也摇了摇头,满心困惑。秦朗这个人太复杂了,像一团裹着冰的火,让人完全捉摸不透。
——
下午放学后,南昭独自留在琴房加练。
夕阳斜斜地穿过窗户,将琴房染成一片温暖的金红色。她指尖在琴键上跳跃,整个人沉浸在流淌的旋律里,浑然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弹完最后一个音符,南昭舒展着酸痛的肩颈,伸了个懒腰。转头时,忽然发现门口不知何时又站了一个人——是莫云澜。
他手里拎着两杯咖啡,面无表情地走进来,将其中一杯轻轻放在钢琴上,杯身还带着微凉的触感。
“修好了?”他的目光掠过钢琴,语气听不出情绪。
南昭点点头,拿起那杯咖啡抿了一口——是她偏爱的拿铁,带着恰到好处的甜度,显然是特意叮嘱过的。
莫云澜在她身旁坐下,琴凳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沉默在空气中弥漫了片刻,他忽然开口:“我妈......莫洁,她从来都不喜欢音乐。”
南昭转过头看他,眼里带着几分疑惑,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在她看来,艺术这东西毫无用处,纯粹是浪费时间。”莫云澜的视线落在黑白琴键上,声音压得很低,“所以我十岁那年,她把我的钢琴砸了。”
南昭的心思微动。原来如此......难怪他后来再也没碰过钢琴。
“南昭。”莫云澜忽然叫了她的名字,声音清晰而郑重。这是隔了许多年后,他第一次这样连名带姓地叫她。“别让任何人夺走你的音乐。”
他的眼神异常认真,像淬了夕阳的光,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恳切。南昭望着他,不由自主地轻轻点头。
莫云澜站起身,耳根似乎微微泛红,像是为方才的袒露感到些许不自在:“走吧,天快黑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琴房,穿过空旷的走廊,走出校门。
夕阳正缓缓沉入远处的楼宇,将他们的影子在地面上拉得很长很长。偶尔并肩时,影子会短暂地重叠在一起,可下一秒,又随着脚步错开,各自延伸向不同的方向。
回到家时,南昭发现南浩文和莫洁都不在,只有佣人在厨房忙碌着准备晚餐。
她径直回了房间,刚推开门,就看见床头多了个小巧的丝绒盒子。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套精致的钢琴调音工具,银亮的金属部件泛着细腻的光。旁边压着一张便签,字迹简洁:【备用。——K】
又是K。
南昭拿起那套工具,指尖划过冰凉的金属,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不管这个神秘的“K”是秦朗,还是莫云澜,亦或是其他什么人,他似乎一直都在暗处关注着她,不动声色地递来暖意。
艺术节还有一周,南昭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眼底闪过一丝坚定。这场围绕着她的博弈,好戏才刚刚开始。
——
艺术节当天,后台一片忙乱。南昭坐在化妆镜前,任由化妆师拿着粉扑在她脸上细细涂抹。
镜中的女孩,眼尾被扫上一层淡淡的金粉,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光泽;唇上是自然的玫瑰色,不张扬却足够亮眼。整个人看起来精致得恰到好处,又透着一股干净的清新。
“南昭同学,再过二十分钟就轮到你上场了。”学生会干部匆匆探头进来提醒,语气里带着几分焦急。
南昭点点头,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那是《英雄波兰舞曲》的节奏,沉稳而有力。
说不紧张是假的。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站在这么多人面前公开演出。
台下坐着全校的师生,还有特意赶来的南浩文和莫洁——他们难得踏进校园,无非是想亲眼看看,她这个“工具”到底值不值得投入更多筹码。
她深吸一口气,将那些纷乱的念头压下去,目光落在镜中自己清亮的眼眸上。
今天,她不为任何人,只为指尖的音乐而战。
化妆师最后往她脸上轻喷了些定妆喷雾,满意地后退半步:“好了,完美!”
南昭站起身,抬手轻轻理了理礼服的裙摆。这条湖蓝色的长裙,是凌煜妈妈特意送来的——听说儿子要陪一位“爱弹琴的安静女孩”参加艺术节,阿姨亲自挑了这抹沉静的蓝,说“这是最配钢琴声的颜色”。
“南昭!”凌煜的声音带着点喘,他匆匆跑进来,额角还挂着细密的汗珠,“准备好了吗?”
他今天穿了一身合体的正装,白衬衫领口系着深蓝色领带,头发也精心梳过,少了平日的随性,多了几分少年人的挺拔,竟比平时显得成熟不少。
南昭弯了弯眼,笑着点头。
凌煜忽然从背后拿出一小束花,递到她面前:“给你的,祝你演出成功。”
是白色的满天星,细碎的花瓣在后台的灯光下闪着微光,像揉碎了的星星落进了纸筒里。
南昭伸手去接,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他的手背,两人都像被轻电流击了一下,同时微微一颤,又飞快地收了手。
「南姐,你耳朵红透啦!」脑海里,竹子的笑声带着促狭的回响。
南昭在心里悄悄翻了个白眼,小心翼翼地把花束放在化妆台上,用指尖轻轻碰了碰那些柔软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