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宫殿的午后格外静谧,阳光穿过彩色珊瑚窗棂,在南昭的书桌上投下一片斑驳陆离的光影,像撒了把碎钻。
她趴在桌前,正用墨鱼墨在羊皮纸上一笔一划临摹莫尔娜魔法书里的治愈符文,尾鳍轻轻搭在柔软的海草地毯上,时不时悠闲地晃一下,带起细碎的水花,在地面晕开小小的湿痕。
「南姐,都画第三遍啦。」
竹子懒洋洋的声音在肩头响起,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再画下去,墨囊里的墨鱼墨都要被你榨干咯。你看埃拉王后刚让人送来的海藻糕,翠绿翠绿的,再不吃就该凉透啦。」
南昭这才抬起头,目光落在桌边的白玉盘子上。
几块海藻糕卧在盘中,还冒着淡淡的热气,清甜的香气混着海水的微咸,丝丝缕缕钻进鼻腔。
她刚伸出手想去拿一块,窗外突然传来箭鱼信使“咕噜咕噜”的叫声——是希贝尔的信到了。
南昭立刻放下手,快步走到窗边。
箭鱼信使嘴里叼着个巴掌大的布包,见她过来,灵巧地甩了甩尾巴,把布包递到她手里,随后摆了摆鳍,朝着西边的深海方向游远了。
拆开布包,里面除了一封厚厚的信纸,还有一小袋用麻线捆着的晒干的向日葵花籽,凑近闻闻,还能嗅到一丝淡淡的草原青草香。
「哇,是向日葵花籽!」
竹子的声音瞬间拔高,满是雀跃,
“肯定是希贝尔姐姐把她种的向日葵收了,特意给你留的!”
南昭笑着点头,指尖轻轻摩挲着粗糙的信纸边缘,小心翼翼地展开。
希贝尔的字迹依旧娟秀,只是比从前多了几分不拘小节的洒脱,字里行间仿佛都带着草原的风,辽阔又自由。
“塞莉娅,见字如面。
草原的向日葵终于开了,一大片一大片的,金灿灿的像把整个夏天的阳光都揉碎了装在花田里。
我和卡修斯一起给花田围了栅栏,就怕那些调皮的小羊跑进去啃叶子。
你还记得吗?你说过人鱼族的海底没有向日葵,等下次你来草原,我就带你躺在花田里,看天上的云慢慢飘,看蝴蝶在花瓣上睡觉。
对了,卡修斯要走了。
他说在外游历了三年,心里还是放不下王都的事,想回去看看。
我劝过他的,可他只说,‘誓言或许会过期,但忠义是刻在骨头上的’。
我知道拦不住他,就给他备了路上的干粮,还有一匹棕色的小马,那马跑得可快了,定能护着他平平安安到王都。
他走的前一天,我们坐在花田里喝酒。
他说以前总觉得‘忠于王子’是天经地义,可直到与你和我接触之后,才明白真正的忠义不是盲目服从,是得守住心里的那道正义。
他还说,要是这次能活着回来,就再也不回王宫了,留在草原帮我种向日葵,种一大片,比现在的还要大。
塞莉娅,我有点担心他。
王都现在乱得很,阿尔忒恩殿下被追杀后,好多势力都在抢王位,卡修斯这一回去,肯定要被卷进纷争里。
可我也知道,他心里的结,只有他自己能解开。
我把向日葵花籽给你寄了些,你试试种在海底的沙地上好不好?
说不定能长出不一样的花呢。等花籽发了芽,一定要告诉我呀。
——永远盼着和你见面的希贝尔”
南昭握着信纸,指尖在“卡修斯要走了”这几个字上轻轻滑动,心头像被海水漫过般泛起复杂的涟漪。
她仿佛能看见卡修斯说那句话时的模样——眼神如淬过的钢般坚定,语气平静却藏着释然的决绝。
他终于参透了忠义的真意,却还是选择回头面对那段尘封的过往,或许,这便是骑士逃不开的宿命。
“竹子,你说卡修斯能平安回来吗?”南昭轻声问,尾音里裹着一丝挥不去的担忧。
卡修斯虽曾是阿尔忒恩的部下,也帮他干过很多伤天害命的事,但这毕竟不是出自他的本意,他也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
只不过,这颗棋子在她到来后觉醒了自己的意识,选择了帮助人鱼族。
竹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南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踏。卡修斯选择回去,是想了结过去的恩怨,也是要守住心里的信仰。不管结果如何,他都不会后悔的。」
南昭轻轻点头,将信纸仔细折好,放进窗边那个精致的贝壳盒里。
盒子里装着希贝尔寄来的所有信,每一封都带着不同的气息——有草原的野花香,有海边的咸湿味,还有小镇面包房飘出的麦香。
她拿起那袋向日葵花籽,游到海边的沙地旁,用指尖挖出几个小小的坑,把花籽一颗颗埋进去,又用魔法引过一点海水,细细洒在沙地上。
“要快点发芽啊。”
她望着湿润的沙地,眼里盛着满满的期待。
脑海里已经勾勒出画面:向日葵在海底绽放,金色的花瓣映着透过海水的阳光,定是从未有过的绚烂。
就在这时,亚瑟“砰”地一声闯了进来,墨绿的鱼尾因急切而轻轻拍打着地面,脸上满是焦灼:
“南昭!不好了!埃里克大哥去渔村指引洋流,被村民误会了,现在被困在渔村的码头了!”
南昭的心猛地一沉,瞬间站起身:“怎么回事?村民为什么会误会他?”
“听说村里的王大叔昨天捕鱼时,船桨被海里的石头撞坏了,他认定是我们人鱼族故意做的,就召集了村里人,把埃里克大哥围起来了!”
亚瑟语速快得像蹦豆子,
“我已经让克雷大叔带了几个战士过去,可村民情绪太激动,我们怕一动手反而激化矛盾。”
南昭眉头紧锁,立刻跟着亚瑟朝着渔村的方向游去。
水流划过她的尾鳍,她一边加快速度,一边在心里盘算——
埃里克性情温和,绝不可能伤害村民,他此刻被困,定是在耐心解释。她必须尽快赶到,帮他解开这场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