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兽尾巴上的结晶闪了一下，洞顶那道裂痕跟着动了动。赵炎成猛地抱住头，整个人蜷缩在地，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闷哼。他手指死死抠进石缝，指节发白，额角青筋暴起。
“他又不对劲了！”铁牛一步跨到赵炎成身边，蹲下想按住他肩膀，却被赵炎成一把甩开。
范不繁没动，只是盯着赵炎成的眼睛：“你看到了什么？”
赵炎成没抬头，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他在我骨头里……不是封印……是锚点。他藏在裂隙里，用我的脊椎当坐标。”
江婉撑着石台站起来，脸色比刚才更差，但眼神很稳：“心灯还能再点一次。”
云游子立刻摇头：“不行，你身体撑不住。”
“我没事。”江婉走到阵盘边缘，双手捧起心灯，灯光亮起的一瞬，赵炎成身体一颤，抬起头来。他的瞳孔还是紫黑色，但眼神清醒得吓人。
“别点灯。”赵炎成咬着牙说，“点灯只会让他更容易操控我。你们要找他，就趁现在——他刚被你们逼退，裂隙还没完全闭合。”
范不繁问：“他在哪？”
赵炎成抬起手，指向混沌兽的尾巴：“入口在结晶里面。”
所有人都看向那头异兽。它安静地伏在地上，尾巴高高翘起，结晶表面流转着幽光，像一只半睁的眼睛。
云游子皱眉：“结晶是混沌兽的力量核心，强行打开会伤到它，也可能引爆内部能量。”
“不用打开。”赵炎成喘着气说，“它是活的门。只要它愿意带路，就能直接进去。”
混沌兽低低叫了一声，尾巴轻轻摆动，结晶光芒随之明灭，像是在回应。
铁牛挠头：“这玩意儿听得懂人话？”
“它听得懂。”赵炎成低声说，“它一直都知道。它不是被我们带来的，是它自己跟来的。”
范不繁走到混沌兽面前，蹲下身，平视它的眼睛：“你能带我们进去？”
混沌兽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把尾巴往前送了送，结晶几乎贴到范不繁鼻尖。
江婉轻声说：“它在等你决定。”
范不繁伸手，掌心贴上结晶表面。一股冰凉的触感顺着手臂蔓延上来，紧接着是轻微的刺痛，像有细针扎进皮肤。他没缩手，反而握得更紧。
“我进去。”他说。
铁牛立刻嚷起来：“我也去！”
“你留下。”范不繁转头看他，“外面需要有人守着，万一出事，得有人接应。”
“我不干！”铁牛瞪眼，“上次寒渊血战你说让我殿后，结果你自己冲最前头！这次休想甩开我！”
云游子叹气：“他说得对。混沌兽只能带一个人进去，其他人强行跟进去只会扰乱空间结构，谁都回不来。”
铁牛还想争，范不繁已经站起身：“就这么定了。我进去，你们在外头等。”
江婉走过来，把心灯塞进他手里：“带着它。灯光能帮你定位裂隙里的方向，也能压制魔气干扰。”
范不繁没推辞，把心灯收进怀里。他看了眼赵炎成：“你确定进去之后能找到他？”
赵炎成点头：“我能感觉到他的位置。他躲不了。”
范不繁又看向云游子：“如果半天没动静，你们就走，别等我。”
云游子苦笑：“你当我们是什么人？”
范不繁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向混沌兽。异兽低下头，用鼻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胸口，然后转身朝洞府深处走去。范不繁跟上，脚步没停。
江婉突然喊他：“范不繁！”
他回头。
江婉站在原地，没走近，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看着他：“活着回来。”
范不繁点头：“好。”
混沌兽走到洞府最里侧的石壁前，停下。它尾巴上的结晶突然爆发出强光，石壁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纹路，像一张正在展开的地图。结晶光芒照射在纹路上，纹路开始扭曲、重组，最终形成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门形轮廓。
范不繁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前。脚刚踏进门内，身体就像被什么东西拽住，猛地往里一拉。眼前景象瞬间模糊，耳边响起尖锐的嗡鸣，身体轻飘飘的，像在水里下沉。
等他重新站稳，周围已经换了地方。脚下是灰白色的地面，踩上去软绵绵的，像踩在云上。头顶没有天，只有一片不断流动的暗色漩涡，漩涡中心偶尔闪过几道金光，像闪电，但没有声音。
混沌兽站在他旁边，尾巴低垂，结晶光芒黯淡了许多。它冲前方轻轻叫了一声，范不繁顺着它看的方向望去——远处站着一个人影。
那人穿着宽大的黑袍，背对着他，身形瘦削，头发很长，垂到腰际。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像。
范不繁握紧拙锋，慢慢走过去。每走一步，脚下地面都会泛起一圈涟漪，涟漪扩散到远处，又被什么东西挡回来，像是撞上了看不见的墙。
那人终于转过身。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平滑的皮肤，像被什么东西抹平了。他抬起手，指向范不繁胸口：“你带着她的心灯。”
范不繁没回答，剑尖微微上扬。
“她快死了。”那人说，“心灯燃的是命，不是灵力。你带她进来，只会加速她的消亡。”
范不繁脚步没停：“与你无关。”
那人忽然笑了，笑声沙哑难听：“你以为我是谁？你以为赵炎成为什么能活到现在？因为他体内有我的一部分。他不死，我就不会真正消散。而你——”他顿了顿，“你才是那个会被彻底抹掉的人。”
范不繁不再废话，拙锋挥出。剑锋划过空气，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剑势却比平时更快更狠。那人没躲，任由剑锋劈在胸口。剑刃切入的瞬间，黑袍裂开一道口子，里面没有血肉，只有一团蠕动的黑雾。
黑雾缠上剑身，顺着剑刃往上爬。范不繁立刻松手，拙锋脱手飞出，在空中转了一圈，插在不远处的地面上，嗡嗡震颤。
那人低头看了看胸口的裂口，抬手轻轻一抚，黑袍恢复如初。他抬头，无面的脸转向范不繁：“你杀不了我。我不是实体，我是裂隙本身。”
范不繁没理会，右手伸进怀里，掏出心灯。灯光亮起的一刻，黑雾猛地收缩，像被烫到一样缩回黑袍里。
那人后退半步：“你果然带了它。”
范不繁举着心灯，一步步逼近：“告诉我，怎么彻底毁掉你。”
那人沉默片刻，忽然抬手，指向范不繁身后：“你不如先看看，谁在帮你开门。”
范不繁猛地回头——混沌兽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身后，尾巴高高扬起，结晶正对着他的后背。结晶表面浮现出一张人脸，正是赵炎成。
赵炎成的声音从结晶里传出来：“对不起，师弟。我骗了你。”
范不繁握紧心灯，没动：“什么意思？”
“他不是藏在裂隙里。”赵炎成的声音很平静，“他就是裂隙。而我……是钥匙。混沌兽也不是门，它是锁。只有我自愿献祭，才能彻底打开裂隙，让他出来。”
范不繁盯着结晶里赵炎成的脸：“你一开始就知道？”
“我知道。”赵炎成说，“从你救我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他太强了，正面打不过。只有骗你进来，让他放松警惕，我才有机会反噬。”
结晶表面的人脸开始扭曲，赵炎成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现在……轮到你选了。杀了我，裂隙会崩塌，他也会死。或者……放我出去，我们一起对付他。”
范不繁没说话，只是看着结晶。灯光照在上面，映出赵炎成半张脸，另一半隐在黑暗里。
那人忽然开口：“选吧。时间不多了。”
范不繁抬起手，心灯灯光直射结晶。赵炎成的脸在光中渐渐清晰，眼神平静，没有恐惧，也没有期待。
“我选第三个。”范不繁说。
他猛地转身，心灯灯光调转方向，直射向那人的无面之脸。同时左手一招，拙锋从地面飞回手中。剑锋裹着灯光，狠狠刺向那人胸口。
那人没躲，任由剑锋刺入。黑袍再次裂开，黑雾涌出，但这次没有缠上剑身，而是疯狂向外扩散，像被打散的烟。
“你疯了？”赵炎成的声音从结晶里传来，“这样杀不死他！”
范不繁没停手，剑锋继续往前送，直到整把剑没入那人胸膛。他咬牙，灵力顺着剑身疯狂灌入，心灯光芒同时暴涨，将黑雾逼得无处可逃。
那人终于发出一声惨叫，无面的脸开始龟裂，裂纹中渗出金光。他抬起手，想抓住范不繁的手腕，但手指刚碰到皮肤，就化成了灰。
“你以为……这样就能赢？”他的声音已经开始破碎，“裂隙……不止一个……”
范不繁猛地抽出拙锋，那人身体像沙堆一样垮塌，黑袍落地，里面空空如也。地面开始剧烈震动，头顶的漩涡疯狂旋转，金光如雨般洒落。
混沌兽突然冲到范不繁身边，尾巴卷住他的腰，结晶爆发出刺目强光。范不繁只觉身体一轻，眼前景象再次模糊。
等他回过神，已经回到了洞府里。混沌兽瘫在地上，尾巴上的结晶彻底黯淡，像一块普通的石头。铁牛和云游子围在他身边，江婉靠在石壁上，脸色惨白。
“成功了？”铁牛急吼吼地问。
范不繁摇头：“没死。他说裂隙不止一个。”
赵炎成躺在阵盘上，缓缓睁开眼。他坐起身，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头看向范不繁：“你没杀我。”
范不繁走过去，伸手把他拉起来：“我说过，你值得被救。”
赵炎成没说话，只是看着混沌兽。异兽虚弱地抬起头，冲他轻轻叫了一声。
江婉撑着石壁走过来，声音很轻：“接下来去哪？”
范不繁看向洞顶那道裂痕。裂痕还在蠕动，比之前更明显了。他握紧拙锋：“去找下一个裂隙。”
赵炎成突然说：“我知道另一个在哪。”
所有人都看向他。
赵炎成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在我心脏里。他留了一道分魂，等我彻底魔化的时候，就会苏醒。”
范不繁皱眉：“你怎么不早说？”
“因为那时候，我还想当他的傀儡。”赵炎成笑了笑，“现在不想了。”
洞顶的裂痕突然扩大，一道金光从缝隙中漏下来，照在赵炎成脸上。他眯起眼，轻声说：“他生气了。”
范不繁握紧剑柄：“那就让他更生气点。”
混沌兽挣扎着站起来，尾巴轻轻蹭了蹭范不繁的腿。结晶虽然黯淡，但表面隐约浮现出新的纹路，像一张正在绘制的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