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不繁的手掌按在那散发着不祥红光的虚空坐标上。
预想中的排斥或冲击并未立刻出现,那坐标反而像是饥饿的凶兽触碰到猎物般,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红芒。
空间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剧烈震荡起来,扭曲的波纹以他的手掌为中心向四周疯狂扩散。
拙锋重剑在他另一只手中发出清越而急促的剑鸣,并非示警,更像是一种被强行唤醒的亢奋。
他体内流转的凡尘真意受到剑鸣与坐标的双重牵引,不受控制地顺着手臂,透过掌心,悍然涌入那沸腾的红光之中。
一种截然不同的力量注入,使得剧烈震荡的空间猛地一滞。
下一刻,刺耳的撕裂声响起,红光被一股沉凝、朴实却又无比强大的力量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
那并非寻常的空间裂缝,边缘极不规则,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质感,仿佛一层脆弱的琉璃被强行打破,裂隙之后是深邃得令人心悸的幽暗。
裂隙刚现,一阵低沉、混乱、充满诱惑与疯狂的呓语便从中涌出,直接灌入三人的识海。
那声音并非通过耳朵听见,而是直接在神魂中回荡,试图搅乱他们的心智。
几乎在同一时间,江婉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她丹田处那枚自行浮现的冰晶法印不受控制地脱手飞出,直射向那道半透明的虚空裂隙。
法印表面,那些原本细微的裂纹骤然扩大,丝丝缕缕纯净而耀眼的金芒从裂纹中渗透出来,与裂隙中溢出的混乱气息激烈对抗,发出滋滋的声响。法印剧烈震颤,既想抗拒裂隙的吸力,又似乎被裂隙深处的某种东西强烈吸引。
“婉妹!”范不繁低喝一声,想要将她拉回,但维持裂隙通道需要他持续输出凡尘真意,根本无法抽身。
“俺看哪个敢动!”铁牛怒吼,庞大的身躯如山般挡在范不繁和江婉身前,双锤抡起,土黄色的灵力厚重如墙。然而裂隙中探出的并非实体攻击,数只半透明、扭曲不定、由纯粹虚空能量构成的触手悄无声息地伸出,它们无视了铁牛锤风构筑的防御壁垒,直接穿透而过,分别卷向范不繁维持通道的手臂、失控的冰晶法印以及身形不稳的江婉。
危机瞬间爆发,多线同时迫近。
“稳住心神!是虚空魅影的低语,意在惑乱灵台!”云游子的声音通过远程传讯符急切响起,显然他也通过某种方式感知到了这边的骤变,“范道友,你的凡尘真意是稳定通道的关键,但也是吸引虚空生物的目标!必须立刻做出抉择,是强行闭合裂隙撤退,还是……”
范不繁的目光扫过那几只要命的虚空触手,扫过艰难抵抗低语侵蚀、脸色发白的铁牛,最后定格在江婉身上——她正竭力试图重新控制法印,那法印裂纹中渗出的金芒与裂隙深处的共鸣越来越强。
撤退?云游子的建议是最稳妥的,但闭合这裂隙需要时间,虚空触手的攻击转瞬即至,他们很可能在成功撤退前就遭到重创。
更重要的是,这裂隙是因江婉的法印共鸣而开,是她找回本体的唯一线索,一旦闭合,下次再想找到并开启不知要等到何时。
电光石火间,范不繁做出了决断。
撤退意味着放弃主动权,将一切推回未知。他的道,从来不是避让。
“不撤!”他沉声回应云游子的传讯,语气斩钉截铁,“铁牛,护住婉妹!婉妹,尝试引导你的法印,它的力量似乎能克制虚空!”
话音未落,他心念急转。涌入坐标的凡尘真意性质陡然一变,从最初的强行撕裂,转为一种包容、稳固、化戾气为祥和的意蕴。
那剧烈波动的半透明裂隙边缘,竟真的在他这精妙的意念控制下,开始缓缓稳定下来,虽然依旧危险,却不再有立刻崩溃的趋势。
然而,这种稳定仿佛是一种挑衅,裂隙中伸出的虚空触手变得更加凝实,速度更快,其中两条猛地加速,眼看就要缠上范不繁的手臂和江婉的腰肢。
“给俺碎!”铁牛咆哮,双锤不再试图构建范围防御,而是精准地砸向那两条最致命的触手。
锤风刚猛,蕴含着崩山裂石的巨力。虚空触手被砸得一阵扭曲荡漾,攻势微微一滞,但它们并非实体,物理冲击效果有限,扭曲着再次缠来。
就在这间隙,江婉强忍着识海中的翻腾,双手艰难结印。她不再强行收回那失控的冰晶法印,而是尝试将自身灵力与法印中渗出的奇异金芒连接。
金芒得到灵力加持,骤然一亮,仿佛带有某种特殊的净化效果,靠近法印的一条虚空触手如同被灼烧般,发出无声的嘶鸣,迅速缩回裂隙深处。
有效!江婉精神一振。
然而,另一条触手已经绕过铁牛的锤风,缠向了范不繁的手臂。
凡尘真意自动护体,与那虚空能量激烈对抗,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范不繁身形一晃,脸色又苍白了几分,维持通道已极为吃力,再分心对抗触手,伤势有加剧的趋势。
“不繁!”江婉惊呼。
“别管我!控制法印,感应你的本体!”范不繁低吼,咬牙坚持,将更多真意注入通道,那裂隙又稳定了几分,甚至能隐约看到裂隙深处一些光怪陆离、无法理解的景象碎片闪过。
铁牛双锤舞得密不透风,一次次击退重新探出的触手,为两人争取时间。场面暂时陷入了僵持,但谁都明白,范不繁的消耗巨大,这种僵持无法长久。
就在这时,那冰晶法印表面的金芒达到了鼎盛,嗡鸣声压过了裂隙的低语。法印猛地向前一冲,不再是失控,而是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拉扯,瞬间没入了裂隙深处的幽暗之中。
“我的法印…”江婉感觉到与法印的联系变得极其微弱,但却并未完全断绝,一种更清晰、更强烈的召唤感从裂隙深处传来,指引着一个明确的方向。
同时,云游子的传讯再次响起,带着惊疑:“不对!范道友,那金芒…我方才通过阵法感知到一丝气息,那绝非归墟之力,甚至…对虚空能量有极强的克制净化之效!这或许是…或许是对抗归墟意志的关键!”
范不繁心中一动,看向江婉。江婉也正看向他,眼中带着同样的震惊与恍然。
她体内这一直无法完全掌控、来历不明的法印,竟藏着这样的秘密?
这个发现带来了新的希望,也带来了更紧迫的危机——必须找回法印,弄清真相!
裂隙因为法印的深入和范不繁的持续维持,变得相对稳定了一些,但虚空触手的攻击并未停止。
“通道暂时稳住了,但坚持不了多久!”范不繁感受着体内飞速消耗的真意和加剧的伤势,“必须进去!”
“走!”江婉毫不犹豫,她必须找回法印,那关乎她的本源,更可能关乎对抗归墟的资本。
“俺开路!”铁牛大吼一声,双锤爆发出强烈灵光,猛地向前横扫,暂时清空了前方纠缠的触手。
范不繁深吸一口气,维持着凡尘真意的输出,护住三人,一步当先,踏入了那半透明的、光怪陆离的虚空裂隙。江婉紧随其后,铁牛断后,在更多触手合拢之前,也悍然冲入。
裂隙在他们进入后,剧烈波动了几下,缓缓收缩,最终消失不见。原地只留下那个黯淡了一些的红色坐标,以及远处昏迷的赵炎成。
远程传讯符的光芒闪烁了几下,云游子急切的声音最后传来:“范道友?江姑娘?铁牛兄弟?你们……”信号彻底中断,另一端只剩下令人不安的死寂。
云游子看着手中失去光芒的传讯符,面色无比凝重,立刻转身,带着昏迷的赵炎成,以最快速度冲向联盟驻地求援。
而虚空裂隙之后,是完全未知的领域。
范不繁三人只觉得身体被巨大的力量撕扯、挤压,周围是飞速流转、无法辨别的扭曲色块和混乱的能量流。
那枚先行进入的冰晶法印,如同黑暗中的微弱灯塔,在极远处散发着断断续续的金色光点,为他们指引着方向,也预示着一段艰险旅程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