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钧道祖的声音很轻。
但在太清老子、元始天尊和通天教主的心湖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太久……没有死过人了？”
通天教主第一个笑出了声，神念还在饶有兴致地拨弄着“截天娱乐”那一条条涨停的K线。
“师尊，此乃天大的好事啊！”
“这说明我洪荒海清河晏，天下太平！众生安乐，连纷争都变成了文明的付费pK，这难道不是您最想看到的盛世吗？”
元始天尊手持三宝玉如意，虽未言语，但那双永远古井无波的眼眸中，却也流露出一丝赞同。
没有死亡，没有混乱。
这，正是他所追求的终极“秩序”。
唯有太清老子，那双仿佛与大道融为一体的眼眸，缓缓睁开。
他什么都没说。
只是将目光，投向了元宇宙的光幕。
光幕中，那个刚刚收服了“岩铠暴龙”，Id名为“一拳一个嘤嘤怪”的肌肉壮汉，此刻正四仰八叉地躺在草地上，任由温暖的阳光洒满全身。
他那威风凛凛的战斗伙伴“铁牛”，正用它那堪比神兵的巨大利爪，小心翼翼地为他剥开一枚仙果的果皮，然后恭敬地递到他的嘴边。
壮汉张嘴接住，一边咀嚼，一边懒洋洋地打开直播间。
祝融的“祖巫健身房”里，热火朝天。
壮汉看得津津有味，甚至跟着视频里的动作，象征性地抬了抬自己的胳膊。
【叮！您观看了大巫的锻炼，深受鼓舞，获得“精神饱满”buff，持续一小时！】
壮汉满意地笑了。
看别人累死累活，自己不仅不累，还有奖励拿。
血赚！
画面再转。
曾经带领部落筚路蓝缕，发明“水力伐木场”的有巢氏首领“石”，此刻正半躺在一张由公输班打造的“全自动八宝琉璃按摩椅”上。
他那座曾被誉为“战争堡垒”的移动城堡，早已被改装成了极尽奢华的移动行宫。
部落的建设？部落的未来？
那是什么？
能有开着房车，带着宠物，满世界追着音之魔神“伶”的巡回演唱会香吗？
整个元宇宙，从上到下，从强者到凡人，都弥漫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懒惰”与“颓靡”。
太清老子的眉头，第一次深深地锁了起来。
他终于懂了。
“师尊。”
太清老子的声音，罕见地沉了下去。
“您是对的。”
“有生无死，则轮回无意义。”
“只进不退，则大道无动力。”
他的手指，缓缓点向光幕。
“他们，已经忘记了对‘死亡’的恐惧。”
在元宇宙里，死亡是什么？
不过是眼前一黑，再一亮，就在复活点重生。
掉点无所谓的经验，连装备都懒得捡。
当死亡的成本无限趋近于零，那份根植于所有生命灵魂深处的、最原始的敬畏之心，便彻底消失了。
再没有人为了活下去而挣扎。
再没有人为了变得更强而去搏命。
反正死不了。
既然死不了，为什么不躺下享受呢？
“一个彻底失去对死亡敬畏的文明……”
鸿钧道祖的声音，如万载玄冰般寒冷，响彻秩序神庭。
“它的终点，不是永生。”
“而是在绝对的安逸中，彻底腐烂，自我终结！”
此言一出，神庭内的空气仿佛都被抽干了！
通天教主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那引以为傲的“娱乐帝国”，此刻看来，竟像一个麻痹众生的彩色毒瘤。
元始天尊神情一肃，他那完美的“秩序”，原来只是一个华丽的、毫无生机的标本！
“那……那该如何是好？”
通天教主第一次感到了恐慌。
总不能一刀切，把所有娱乐都关了，让玩家们重新回到为了抢一块肉而打得头破血流的蛮荒时代吧？
“死，必须存在。”
鸿钧道祖一字一顿，言出法随。
“但，要死得有‘价值’。”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落在了地府深处，那六个已经许久没有大规模运转的轮回漩涡之上。
“我们需要一套新的‘规则’。”
“一套能让元宇宙的‘假死’，与洪荒的‘真死’，产生联系的规则！”
“一套能让他们重新记起，生命只有一次，何其珍贵，值得用尽全力去燃烧的规则！”
话音刚落！
一道身影凭空出现，正是手托河图洛书的伏羲！
他甚至来不及行礼，双眼中迸发出推演乾坤的无穷精光，脸上带着一丝狂热的兴奋！
“道祖！我明白了！”
“您是说……‘死亡惩罚’！”
伏羲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河图洛书在他掌心疯狂旋转，亿万道符文生灭。
“我们可以在元宇宙中，引入‘真灵磨损’的概念！”
“每一次死亡，玩家的真灵就会产生一丝微弱，但绝对不可逆转的‘裂痕’！”
“当裂痕累积到一定程度，譬如……十次！”
伏羲猛地抬头，视线直指后土娘娘所在的地府方向，声音陡然拔高！
“他将不会在复活点重生！”
“他的真灵，将被强制踢出元宇宙，直接坠入——真正的六道轮回！”
“届时，地府将根据其在元宇宙中的一生行为，定其功过，判其轮回！”
“若他积极建设，乐于助人，便可投入天人道，甚至仙道，转世为大能座下童子，一步登天！”
“若他作恶多端，懒惰颓靡，那畜生道、饿鬼道，乃至十八层地狱，便是他唯一的归宿！”
“如此一来，‘死亡’，将重新成为悬在每个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而‘人生’，也将再次拥有奋斗的意义！因为你在游戏里的每一个选择，都将决定你的来世！”
伏羲的计划，如同一道创世之光，瞬间照亮了所有圣人的思维！
完美！
这简直是天道级别的联动设计！
“妙啊！”
元始天尊都忍不住抚掌赞叹，刻板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激赏。
这种由玩家自我行为决定命运的“随机”轮回，恰恰是一种更高维度的“秩序”！
就在众圣都为这个“死亡pLUS”版本的即将上线而感到兴奋时。
那个一直被太清老子抱在怀里，安静地捏着熊猫宠物，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林参，忽然举起了肉乎乎的小手。
他眨了眨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的大眼睛，用稚嫩的童音，问出了一个让所有圣人神情一僵的问题。
“那……”
“要是他们，不想死，怎么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