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精致的窗棂,在铺着锦缎的桌面上洒下细碎金斑。沈清辞端坐在书案前,指尖轻抚过一匹月白色丝绸,那料子在光线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小姐,苏记绸缎庄的苏老板到了。青黛轻声禀报。
请到花厅奉茶。沈清辞起身,对镜整理了下衣襟。镜中的少女眉眼清冷,一袭藕荷色襦裙衬得她气质出尘,全然不似商贾之流,倒更像是哪家的闺秀在品茶赏花。
花厅里,一位年约四十、身着藏青色直缀的男子正端详着墙上挂着的寒梅图。听见脚步声,他转身拱手:沈小姐。
苏老板请坐。沈清辞微微颔首,在主位落座,听闻苏记的江南丝绸乃是京城一绝,今日特地请苏老板过府一叙。
苏明远神色恭敬却不卑微:沈小姐过誉了。不知小姐对这批货可还满意?
沈清辞示意青黛将方才那匹月白丝绸呈上:苏记的织造工艺确实精湛。不过...她指尖轻轻划过缎面,这匹云锦的暗纹,似乎与贵号往日的风格略有不同。
苏明远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小姐好眼力。这是新请的苏州师傅的手艺,在传统云纹中融入了些许水波纹样。
水波纹...沈清辞若有所思,可是为了漕运之事?
此言一出,苏明远终于掩不住震惊之色:小姐连这也知道?
沈清辞浅啜一口茶,语气平和:苏记七成的货物要走漕运,近来漕帮内部动荡,想必对贵号的生意颇有影响。
她放下茶盏,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函:我这里有封书信,苏老板不妨看看。
苏明远接过信函,越看神色越是凝重。信中详细分析了漕帮各派系的势力分布,甚至预判了接下来三个月的局势变化。
这...这是哪位高人所作?他忍不住问道。
沈清辞但笑不语,指尖轻轻敲着桌面:苏老板觉得,这分析可还准确?
精准无比!苏明远叹服,不瞒小姐,我苏记正为此事头疼。若是信中所言成真,那我囤积在码头的三千匹丝绸恐怕...
三千匹丝绸,确实不是小数目。沈清辞接过话头,不过,若是苏老板愿意,我倒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她示意青黛取来京城舆图,在桌面上铺开:漕运不通,可以改走陆路。我认识几个可靠的车马行,虽然运费稍贵,但胜在稳妥。
苏明远沉吟道:陆路成本太高,这批货的利润怕是...
若是苏老板愿意与我合作,这运费我可以分担三成。沈清辞语气从容,作为交换,希望苏记能为我提供一批特制的料子。
特制的料子?
沈清辞从案几底下取出一张图纸,上面绘着几种特殊纹样的布料:我要的这种料子,需得用特殊染料浸染,在日光下与普通丝绸无异,但在烛火下会显现出特殊纹样。
苏明远仔细端详图纸,忽然神色一凛:这纹样...似乎是北狄的狼头图腾?
苏老板好见识。沈清辞眸光微冷,近来京城不太平,有些宵小之辈借着商队的名头做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我既然碰上了,总要为京城安危尽一份力。
苏明远沉思片刻,忽然起身长揖:沈小姐高义!既然小姐有此心意,苏某自当全力配合。不但这批特制料子分文不取,日后苏记的所有货源,都愿与小姐共享。
苏老板言重了。沈清辞虚扶一把,互利互惠罢了。
送走苏明远,青黛忍不住轻声问道:小姐为何要帮苏记?虽说漕运之事确实棘手,可这与我们何干?
沈清辞走到窗前,望着院中练琴的小莲:苏记掌控着江南六成的丝绸货源,若能得他们相助,我们就能掌握京城大半布匹往来。届时,哪些商队有问题,一看便知。
她转身取出一本账册:况且,你莫忘了永盛车马行。他们表面做车马生意,暗地里却与北狄勾结。若能借苏记的生意网络,扶持几个可靠的车马行,岂不是一举两得?
青黛恍然大悟:小姐深谋远虑。
午后,沈清辞又接连见了京城最大的米商陈老板和茶商王老板。每见一位,她都精准地点出对方生意上的难处,并提出互利共赢的解决方案。不过半日工夫,已经与三家大商号达成了合作协议。
小姐,靖王府派人送来请帖。影七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花厅外,递上一张烫金帖子。
沈清辞接过请帖,扫了一眼:赏荷宴?这个时候办宴,倒是蹊跷。
可要回绝?
不必。沈清辞将帖子放在案上,正好会会那位永盛车马行的东家。
她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了几封信:把这些信送到各位老板府上,就说三日后我在醉仙楼设宴,还请各位赏光。
夜色渐浓,沈清辞独自在书房核对账目。烛火摇曳,在她清丽的面容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小姐,王爷来信。影九的声音在窗外响起。
夜君离的信比往日都要简短,只说北疆事务已了,不日即将返京。但随信送来的一枚令牌却让沈清辞眸光微动——那是可以调动他暗中经营的所有商号的信物。
告诉王爷,三日后醉仙楼的宴席,还请他派人暗中护卫。沈清辞将令牌收好,继续低头看账本。
窗外忽然传来细微的响动,沈清辞执笔的手微微一顿。青黛正要出声,却被她抬手制止。
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喝杯茶?她对着窗外淡淡道。
一道黑影应声而入,是个面容精干的男子。他拱手行礼:沈小姐好耳力。在下永盛车马行掌柜,赵永盛。
沈清辞神色不变:赵掌柜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赵永盛目光在书房内扫过,最后落在沈清辞手边的账本上:听闻沈小姐近来与各家商号往来密切,赵某特来请教,不知小姐可否给永盛一个合作的机会?
合作?沈清辞轻轻合上账本,赵掌柜想要如何合作?
永盛在京城有十二个车马行,三十支商队。若是沈小姐愿意,永盛可以优先为小姐的货物提供运输。赵永盛说着,取出一份契约,条件任凭小姐开。
沈清辞扫了眼契约,忽然轻笑:赵掌柜好意,清辞心领了。不过...她抬眸,目光如刀,永盛车马行前些日子才烧了仓库,清辞实在不敢把货物托付。
赵永盛脸色微变,强笑道:那只是意外...
是吗?沈清辞起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册子,可我这里有些账目,似乎与赵掌柜说的不太一样。
她翻开册子,念道:永盛车马行上月从西域运来的所谓,实际上装的是精铁。这个月送往北疆的,箱底藏的都是弓弩。赵掌柜,这些也是意外?
赵永盛猛地站起,脸色煞白:你...你怎么会...
我怎么知道?沈清辞合上册子,眸光冷冽,赵掌柜莫非忘了,镇国公府执掌兵部多年,对军中物资再熟悉不过。
她缓步走到赵永盛面前,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告诉你的主子,若是再敢打慈幼局那些孩子的主意,或是往北疆输送一兵一甲,就休怪我不客气。
赵永盛冷汗涔涔,连连后退:沈小姐的话,赵某一定带到。
待他仓皇离去,青黛这才从暗处走出:小姐,为何不直接拿下他?
留着他还有用。沈清辞望着窗外浓重的夜色,有他在,我们才能知道靖王府下一步要做什么。
她转身看向案上的京城舆图,用朱笔在几个位置做了标记。这些刚刚建立的商业合作,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悄无声息地收紧。
明日你去一趟慈幼局,把年纪小的孩子都接到别庄安置。沈清辞吩咐青黛,就说我要请师傅教他们读书识字。
小姐是担心...
风雨欲来,总要未雨绸缪。沈清辞吹熄烛火,任月光洒满书房。
远处传来更鼓声,三更天了。她站在窗前,望着靖王府的方向,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这场商战,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