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过雕花窗棂洒在青石地上,映出一地斑驳。沈清辞立在院中桃树下,手持长剑,身姿轻盈如燕。剑锋划过之处,带起几片飘落的花瓣,在晨光中翩跹起舞。
“这一式‘回风拂柳’,手腕还需再沉三分。”
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沈清辞还未回头,一只温热的大手已轻轻覆上她执剑的手。夜君离不知何时来到院中,玄色衣袍上还沾着清晨的露水。
他站在她身后,带着她缓缓舞出一个剑花。这个姿势近乎将她整个人拥在怀中,呼吸间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松香。
“王爷今日怎么得空?”沈清辞微微侧首,唇角浅笑。
夜君离松开手,目光落在她泛红的面颊上:“今日休沐。听说某位大小姐近日剑术精进,特来讨教。”
沈清辞收剑入鞘,接过侍女递来的帕子拭汗:“那王爷觉得如何?”
“招式尚可,只是...”他忽然俯身,从她发间取下一片桃花瓣,“对敌之时,分心可是大忌。”
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垂,带起一阵微痒。沈清辞抬眼,正对上他含笑的眸子。
“看来王爷是存心要指点我了?”她挑眉,将帕子丢还给侍女,“那不如切磋一番?”
夜君离低笑:“求之不得。”
二人各执木剑,在院中相对而立。初夏的风拂过,卷起满地落英。最先出手的是沈清辞,剑尖直指对方咽喉,却被夜君离轻巧格开。
“太急。”他点评道,手腕翻转,木剑如游龙般袭向她左肩。
沈清辞侧身避开,反手一剑刺向他肋下。二人你来我往,木剑相击之声不绝于耳。她发现夜君离始终只守不攻,每每在她招式将尽时方才出手,分明是在喂招。
“王爷这是瞧不起人?”她倏然后撤,语气带着几分嗔意。
夜君离收势,眼底掠过一丝欣赏:“你的剑术比上月进步许多。只是...”
他忽然出手,木剑如电光石火般点向她手腕。沈清辞只觉腕间一麻,木剑险些脱手。
“对敌时莫要分心说话。”他收起木剑,唇角微扬。
沈清辞揉着手腕,瞪他一眼:“受教了。”
早膳摆在水榭中。白玉瓷碟里盛着精致的点心,最显眼处放着一碟桂花糖藕,正是沈清辞最爱吃的。
“王爷连这个都记得。”她夹起一块,眼中漾开笑意。
夜君离为她盛了一碗莲子羹:“你及笄礼那日,盯着这道菜看了许久。”
沈清辞执箸的手微微一顿。原来那时他就已经注意到她了。
“边境局势如何?”她岔开话题,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微红的耳尖。
夜君离执起茶盏,氤氲水汽模糊了他冷峻的轮廓:“暂时安稳。倒是朝中,军制改革一事阻力不小。”
“可是那些世家在暗中作梗?”
他颔首:“动了他们的利益,自然要反扑。”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沈清辞沉吟片刻:“我昨日整理父亲的书房,发现一些有意思的往来书信。”
“哦?”夜君离抬眸。
“几位反对最激烈的大臣,私下里与靖王府来往甚密。”她放下竹箸,目光清冽,“或许可以从这里入手。”
夜君离眼中闪过赞许:“与我所想一致。”
用过早膳,他忽然道:“带你去个地方。”
马车驶出城门,停在京郊一处别院前。白墙青瓦,竹影婆娑,院中传来潺潺水声。
“这是?”沈清辞疑惑地看向身侧之人。
夜君离执起她的手:“进去便知。”
穿过月洞门,眼前豁然开朗。大片芍药花开得正盛,花丛中立着一架秋千,紫藤花缠绕其上,随风轻摆。
“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荡秋千。”夜君离的声音难得温和。
沈清辞怔在原地。这是她七岁那年,随母亲来过的别院。那时母亲尚在,总喜欢推着她荡秋千,笑声能传出很远。
“你怎么会知道...”她喃喃道,眼眶微微发热。
夜君离没有回答,只是走到秋千旁:“要试试吗?”
沈清辞走过去坐下,双手握住绳索。他站在她身后,轻轻推动秋千。风声在耳边呼啸,她闭上眼,仿佛又回到无忧无虑的童年。
“母亲去世后,我再没荡过秋千。”她轻声道。
夜君离放缓动作:“以后你想荡,我随时陪你。”
秋千渐渐停下,沈清辞抬头看他:“王爷今日为何突然带我来此?”
他在她面前蹲下,目光与她平视:“清辞,我知道你肩上担子很重。但在我面前,你不必时时坚强。”
沈清辞心头一颤。重生以来,这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这样的话。
午后,二人在书房对弈。
沈清辞执白子,凝眉思索。夜君离也不催促,慢条斯理地品着茶。
“王爷这步棋,埋得够深。”她终于落子,化解了黑棋的围剿。
夜君离眼中掠过一丝笑意:“不及你。那日募捐宴上,你早就料到会有人质疑军饷去向,连三位致仕老臣都请来了。”
“不过是未雨绸缪。”她淡淡道,又落一子,“就像现在,王爷看似在围剿我的白子,实则...”
她指尖轻点棋盘某处:“真正的杀招在这里。”
夜君离挑眉:“看来是我小看你了。”
棋局终了,竟是平分秋色。
“没想到你的棋艺也如此精湛。”他收拾棋子,语气中带着欣赏。
沈清辞望向窗外:“前世在靖王府,无事可做,只能研究棋谱。”
提到前世,室内的气氛微微一滞。
夜君离握住她的手:“这一世,不一样了。”
他的手心很暖,驱散了她心头的寒意。是啊,这一世,她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沈清辞,身边也有了可以信赖的人。
傍晚时分,二人并肩在院中散步。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处。
“后日太后设宴,点名要你出席。”夜君离忽然道。
沈清辞蹙眉:“所为何事?”
“说是赏花,实则...”他顿了顿,“几位藩王世子入京朝觐。”
她立即会意:“太后的意思,是要为我择婿?”
夜君离停下脚步,眸光深沉:“你已是我的未婚妻,谁敢打你的主意?”
这话说得霸道,却让沈清辞心头一暖。
“王爷这是吃醋了?”她难得起了逗弄的心思。
夜君离轻哼一声,没有否认。
暮色渐浓,他该回府了。送至门前,夜君离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盒。
“给你的。”
沈清辞打开,里面是一支白玉簪,簪头雕成桃枝形状,工艺精湛,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今日路过珍宝斋,觉得很配你。”他语气平淡,耳根却微微泛红。
她取下头上的暖玉簪,换上新簪:“好看吗?”
夜君离凝视着她,目光温柔:“好看。”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沈清辞抚着发间的玉簪,唇角不自觉扬起。这样平静温馨的日子,是她前世想都不敢想的。
然而想到即将入京的藩王世子,她的眼神又渐渐冷了下来。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京城的暗流,从未真正平息过。
她转身回府,裙裾拂过石阶,带起几片落花。或许该派人去查查,这几位世子背后,都站着哪些势力。
毕竟,甜蜜的日子固然珍贵,但她从不敢忘记,自己重活这一世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