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靖王府书房内烛火通明。萧煜面色阴沉地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空荡荡的玉佩位置。
殿下。幕僚赵先生躬身立于案前,今日之事已在朝中传开,几位大人派人来问,明日早朝...
让他们照常上朝。萧煜冷冷打断,本王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赵先生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声道:可镇国公府那边...
沈毅那个老狐狸!萧煜猛地一拍桌案,还有他那个好女儿!
想到今日在长公主府受的屈辱,萧煜只觉得胸口一阵翻涌。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形象,竟在一夕之间被那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沈清辞毁于一旦。
殿下息怒。赵先生忙道,当务之急是稳住朝中局势。今日太后当众解除婚约,又下令彻查结党营私一事,恐怕明日早朝...
萧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去告诉那几位,让他们明日早朝称病告假。至于结党营私的指控...
他冷笑一声,没有实证,谁能奈我何?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侍卫统领匆匆而入,面色凝重:殿下,方才宫中传来消息,摄政王连夜调阅了户部近三年的账册。
萧煜脸色骤变:什么?
不仅如此,禁军也换了防,原本值守宫门的李副将被调去了西大营。
萧煜猛地站起,在书房内来回踱步。夜君离这一手来得太快,太狠。户部账册一旦被查,他这些年暗中运作的银钱往来必将暴露无遗。
殿下,要不要...赵先生做了个灭口的手势。
来不及了。萧煜咬牙,夜君离既然敢动手,必定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
他忽然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既然他们不仁,就休怪我不义。去,把那个人请来。
赵先生会意,躬身退下。
约莫一炷香后,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内。来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张略显阴柔的面容。
靖王殿下深夜相召,所为何事?
萧煜示意对方坐下:北戎使团下月入京,本王希望先生能助我一臂之力。
来人挑眉:殿下是想...
既然大启容不下我,就别怪我另寻出路。萧煜语气森冷,北戎太子一直对中原虎视眈眈,若是能与他合作...
殿下三思。来人正色道,与北戎勾结,这可是通敌叛国的大罪。
通敌叛国?萧煜冷笑,夜君离把持朝政,太后偏听偏信,这大启早就不是从前的大启了。既然他们不给我活路,我又何必守着这所谓的忠君爱国?
来人沉吟片刻:北戎太子确实对殿下颇为赏识。不过...
事成之后,幽云十六州归北戎,其余疆土,我与太子平分。萧煜直接开出条件。
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野心。
与此同时,镇国公府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沈清辞坐在窗前,指尖轻轻划过夜君离送来的短剑。剑鞘上的宝石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一如她此刻的心境。
小姐。知书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方才门房说,靖王府今夜似乎不太平静,陆续有好几拨人进出。
沈清辞并不意外:狗急跳墙罢了。
还有...知书压低声音,老爷晚膳后去了书房,一直没出来。听说是在写折子,准备明日早朝上奏。
沈清辞眸光微动。父亲终于要站出来了。前世直到家族覆灭,父亲都因顾忌皇室颜面而处处退让,这一世,总算看清了形势。
你去告诉母亲,明日我要去一趟城外的慈安寺。
知书一怔:小姐这个时候出城,恐怕...
正是这个时候才要出城。沈清辞淡淡道,有些人,也该见见了。
她起身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下一封短信,用蜡封好:明日一早,派人送到摄政王府。
既然夜君离表明了态度,她自然要投桃报李。萧煜今夜的动作,想必逃不过那位摄政王的眼线。有些消息,还是要互通有无。
次日清晨,京城的气氛格外凝重。
前往慈安寺的马车里,沈清辞闭目养神。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声响。
小姐,后面有人跟着。车夫低声回报。
沈清辞唇角微勾:不必理会。
该来的总会来。她倒要看看,萧煜还能使出什么手段。
慈安寺坐落在城外的栖霞山上,香火鼎盛。沈清辞在知书的搀扶下走下马车,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身后那几个装作香客的跟踪者。
小姐,要不要...知书有些担忧。
无妨。沈清辞拾级而上,佛门清净地,他们不敢妄动。
大殿内檀香袅袅,沈清辞虔诚地上香礼佛后,随着知寺的小沙弥往后院禅房走去。
施主请在此稍候。小沙弥合十行礼,转身离去。
禅房内陈设简朴,只有一桌一榻,墙上挂着一幅墨竹图。沈清辞在桌前坐下,指尖轻轻敲击桌面。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门外传来脚步声。帘子掀起,一个身着青色常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沈小姐久等了。
沈清辞起身行礼:杨大人。
来人是吏部侍郎杨文渊,王夫人的丈夫,也是朝中清流派的代表人物之一。
今日冒昧请杨大人前来,是有要事相告。沈清辞开门见山,靖王昨夜与北戎密使会面,意图勾结外敌。
杨文渊面色一凛: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沈清辞从袖中取出一张字条,这是他们约定的见面地点和时间。
杨文渊接过字条,仔细看过,脸色越发凝重:沈小姐从何处得来这个消息?
杨大人不必多问。沈清辞淡淡道,只需知道,清辞与镇国公府,永远站在大启这一边。
杨文渊深深看她一眼:老夫明白了。此事关系重大,我即刻进宫面见摄政王。
有劳杨大人。沈清辞微微欠身,另外,还请杨大人转告摄政王,靖王在城西有一处私宅,里面藏着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杨文渊会意:沈小姐放心。
送走杨文渊,沈清辞又在禅房坐了片刻。窗外传来几声鸟鸣,伴随着隐约的脚步声。
她唇角微勾,终于来了。
禅房门被猛地推开,几个蒙面人持刀而入。为首之人冷声道:沈小姐,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沈清辞不慌不忙地斟了杯茶:靖王就这么沉不住气?
蒙面人一怔,随即狞笑:既然小姐猜到了,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沈清辞轻轻晃动着茶杯,你们以为,我会毫无准备地来这里吗?
话音刚落,禅房外传来几声闷响,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蒙面人脸色骤变,刚要动作,却见夜君离缓步走入禅房。
靖王府的人,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
夜君离的声音很轻,却让那几个蒙面人瞬间面如死灰。
摄...摄政王...
夜君离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目光落在沈清辞身上:可受惊了?
沈清辞放下茶杯,起身行礼:多谢王爷关心,清辞无事。
那几个蒙面人想要趁机逃走,却被门外涌入的侍卫制住。
带下去。夜君离淡淡吩咐,转而看向沈清辞,沈小姐今日这出引蛇出洞,演得不错。
王爷配合得也很好。沈清辞微笑。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靖王与北戎勾结的证据,已经送到杨大人手中了。沈清辞道。
夜君离颔首:本王已经安排好了。三日后北戎使团入京,正好给他们一个惊喜。
沈清辞心中一动:王爷是要...
既然他们敢来,就别想全身而退。夜君离语气平淡,眼中却闪过一丝杀意。
两人并肩走出禅房,寺中的僧人早已被清场。阳光透过竹林洒下,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把短剑,用得可还顺手?夜君离忽然问。
沈清辞轻笑:尚未有机会一试锋芒。
总会有的。夜君离意味深长地说,不过在那之前,沈小姐或许该考虑换个称呼了。
沈清辞挑眉:王爷的意思是?
夜君离。他停下脚步,直视着她的眼睛,我的名字。
沈清辞微微一怔,随即莞尔:那,夜公子?
夜君离眼中掠过一丝笑意:随你。
两人走出慈安寺时,山下已经恢复了平静。那些跟踪者早已被清理干净,仿佛从未出现过。
我送你回府。夜君离道。
马车缓缓行驶在回城的官道上,沈清辞掀开车帘,望着远处巍峨的城墙。
这一世,她终于不再是孤军奋战。有了夜君离这个盟友,很多事都会变得不同。
三日后北戎使团入京,京城恐怕不会太平。夜君离忽然开口。
沈清辞放下车帘:王爷需要我做什么?
保护好自己。夜君离看着她,还有,看好戏。
沈清辞会意: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马车在镇国公府门前停下,夜君离亲自扶她下车。这个举动引得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
三日后,我来接你。夜君离低声道。
沈清辞微微颔首,转身走入府中。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与夜君离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回到院中,知书迫不及待地迎上来:小姐,您可算回来了!方才宫里传来消息,靖王被禁足了!
沈清辞并不意外:还有呢?
听说摄政王在早朝上拿出了确凿证据,证明靖王结党营私、收受贿赂。太后大怒,下令彻查靖王党羽。
沈清辞唇角微勾。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小姐,还有一事...知书压低声音,二小姐昨夜在祠堂晕倒了,柳姨娘哭闹着要请太医,被老爷训斥了一顿。
沈清辞眸光微冷:不必理会。她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她走到窗前,望着靖王府的方向。萧煜此刻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了,不知道他是否后悔当初的选择?
不过,后悔也晚了。这一世,她绝不会给任何人伤害镇国公府的机会。
三日后,北戎使团入京。好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