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透,秦川踏着露水准时出现在清荷院。今日他换了一身玄色劲装,更衬得身姿挺拔如松,腰间悬挂着一柄未出鞘的长剑,行走间自有一股凛然之气。
“小姐,秦师父到了。”采月轻声通传时,沈清辞正在院中活动筋骨。
她今日特意穿了件窄袖束腰的练功服,长发高高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转身时,秦川不由微微一愣——眼前的少女眉眼依旧精致,眼神却锐利如刀,全然不似寻常闺阁女子。
“秦师父早。”沈清辞拱手行礼,动作干净利落。
秦川收敛心神,还了一礼:“大小姐准备好了?”
“随时可以开始。”沈清辞目光扫过他腰间的长剑,“今日先从什么学起?”
“根基。”秦川言简意赅,“习武之人,下盘不稳,一切都是空谈。”
他示意沈清辞走到院中空地:“先站桩。”
沈清辞依言摆开架势,这是最基础的马步。秦川在她身边缓步绕行,不时出声指点:“腰要沉,肩要松,气息要稳。”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沈清辞额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这具身体毕竟养尊处优十五年,突然进行这样高强度的训练,难免吃力。
采月在廊下看得心疼,忍不住小声道:“小姐若是累了,不妨歇歇...”
“不必。”沈清辞咬紧牙关,姿势纹丝不动。
前世的她就是因为太过柔弱,才会任人宰割。这一世,她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秦川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教过不少世家子弟,能像沈清辞这般吃苦的,少之又少。
“可以了。”他终于开口。
沈清缓缓收势,只觉得双腿酸软,几乎站立不稳。采月急忙上前搀扶,却被她轻轻推开。
“接下来学什么?”她问,气息还有些不稳。
秦川从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这是最基础的拳法图谱,大小姐先熟悉招式。”
沈清辞接过册子,翻开一看,不由怔住。这拳法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前世夜君离亲自教她的那一套。
“秦师父,”她状似随意地问道,“这拳法可有名号?”
“惊鸿。”秦川答道,“据说是王爷年轻时所创。”
沈清辞指尖微颤。果然是他。
前世她学这套拳法时,夜君离曾说:“惊鸿一现,转瞬即逝。但这瞬间的爆发,足以决定胜负。”
那时她不懂,现在却明白了。他教她的,从来都不是花架子,而是真正能在危难时保命的功夫。
“大小姐认得这拳法?”秦川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样。
沈清辞摇头:“只是觉得精妙。”
她不敢再多说,专心研读图谱。好在有前世的底子,不过看了两遍,就已经将招式记了个大概。
“请秦师父指教。”她摆开起手式。
秦川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套拳法看似简单,实则暗藏玄机,寻常人便是看上个把月也未必能领悟其中精髓。可沈清辞不过片刻功夫,就已经掌握了七八分。
更让他惊讶的是,她的动作间竟隐隐有几分王爷的影子。
“这里不对。”秦川压下心中疑惑,上前纠正她的动作,“手臂再抬高三分,发力要收放自如。”
他的手指轻轻托住她的手腕,动作规矩守礼,没有丝毫逾矩。
沈清辞依言调整,果然觉得顺畅许多。一套拳法打完,已是汗透衣背,但浑身舒畅,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
“大小姐很有天赋。”秦川难得夸人。
沈清辞微微一笑:“是秦师父教得好。”
正说话间,院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采月警惕地回头,低声道:“是二小姐身边的丫鬟。”
沈清辞与秦川交换了一个眼神。
“继续。”她淡淡道,仿佛浑然未觉。
果然,不过片刻,就见一个穿着粉衣的丫鬟探头探脑地往院里张望。见沈清辞在练武,她似乎有些惊讶,随即又装作路过的样子,快步离开了。
“小姐,要不要......”采月做了个阻拦的手势。
“不必。”沈清辞收势站定,“让她回去报信也好。”
她就是要让那些人知道,她沈清辞不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秦川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大小姐似乎早有预料。”
“树欲静而风不止。”沈清辞用汗巾擦了擦脸,“有些人,永远不会安分。”
她走到石桌前倒了杯茶,示意秦川也坐下休息。
“秦师父在摄政王府多久了?”她状似随意地问道。
“五年。”秦川答道。
“那应该很了解王爷了。”沈清辞抿了口茶,“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秦川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她会问得如此直接。
“王爷他...”他斟酌着用词,“深谋远虑,赏罚分明。”
“还有呢?”沈清辞追问,“他对镇国公府,是什么态度?”
秦川沉默片刻,终于道:“王爷很欣赏大小姐的胆识。”
这话答得巧妙,既避重就轻,又透露了关键信息。
沈清辞笑了:“那烦请秦师父转告王爷,他的这份欣赏,我记下了。”
她起身,从一旁的石凳上取来一个锦盒:“这是前几日得的歙砚,听说王爷喜好书法,就劳烦秦师父转交了。”
秦川接过锦盒,入手沉甸甸的。他当然明白,这不仅仅是一方砚台,更是一个信号——镇国公府主动向摄政王示好的信号。
“属下一定带到。”他郑重道。
接下来的训练,沈清辞更加专注。她知道自己时间不多,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提升实力。
秦川也倾囊相授,不仅教她拳法,还开始指导她练习暗器。
“暗器讲究的是出其不意。”他将几枚飞镖放在石桌上,“眼要准,手要稳,心要静。”
沈清辞拈起一枚飞镖,入手冰凉。前世她最擅长的就是暗器,曾在危急时刻凭此保住性命。
她瞄准院中的一棵槐树,手腕一抖,飞镖脱手而出。
“嗖”的一声,飞镖深深嵌入树干,正中她瞄准的那片树叶。
秦川眼中闪过震惊。这样的准头,便是练上三五年的好手也未必能做到。
“大小姐以前学过暗器?”他忍不住问道。
沈清辞摇头:“第一次。”
这是实话,这一世确实是第一次。但她不能解释,为何一个深闺少女会有这样的身手。
好在秦川没有追问,只是道:“大小姐天赋异禀。”
训练一直持续到午时。送走秦川后,沈清辞回到房中,只觉得浑身酸痛,但精神却前所未有的清明。
“小姐,热水准备好了。”采月伺候她沐浴,看见她身上的淤青,忍不住红了眼眶,“何苦这样为难自己...”
沈清辞靠在浴桶边缘,温热的水舒缓着疲惫的肌肉。
“采月,你可知道,这世间最无用的就是眼泪。”她轻声道,“软弱换不来同情,只会让仇人更加得意。”
采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沐浴更衣后,沈清辞坐在妆台前梳理长发。镜中的少女眉眼渐开,已经有了几分前世的影子,但眼神更加坚毅,更加果决。
“小姐,”采月忽然想起什么,“方才训练时,二小姐的丫鬟来过后,柳姨娘那边就没什么动静了。”
沈清辞勾唇:“她们在等。”
“等什么?”
“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沈清辞放下木梳,“不过这一次,我不会再给她们机会了。”
她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下一行字:明日巳时,醉仙楼天字间。
“把这个送到靖王府。”她将字条封好,交给采月。
采月大惊:“小姐要见靖王?”
“是时候做个了断了。”沈清辞眼神冰冷,“这婚约,也该解除了。”
采月还想再劝,但看见小姐坚定的眼神,终究把话咽了回去。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鸟鸣,沈清辞推开窗,看见一只信鸽落在窗棂上。她取下鸽子腿上的竹管,倒出一张字条。
上面只有四个字:砚台已收。
字迹苍劲有力,一如那人给人的感觉。
沈清辞将字条在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作灰烬。
棋子已经布下,接下来,就该看对手如何应对了。而她相信,这一次,她绝不会输。
夕阳西下,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那身影依旧纤细,却已经撑起了一片天地。
明日,又将是一场硬仗。